刘同知艰难说出这桩事实,郑国泰固然呆住,魏良臣也好不到哪去,就好像被人点了穴位般,动都不动一下。
这怎么可能?
良臣是万万想不到他交了白卷还能被府尊点为甲等第一。
是他疯了,还是府尊疯了?还是全世界都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臣不知道,在他还未离开考场时,收了他卷子的监考官李来凤就迫不及待的拿着卷子进了主考官的公房。
“大人,肃宁魏良臣的卷子。”李来凤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禀道。
“噢,快呈上来。”
正和同知刘国泰说事的陈伦闻言,很是高兴的起身,让李来凤进来,并马上从他手中接过魏良臣的卷子。
“终是来了。”陈伦笑了起来,他对魏良臣的试卷可是期待的很。
卷子本无名,只有编号,中试者到底是谁,却需最后揭案封才知道。倘若未揭封便知考生姓名,那就是考场舞弊,是要掀起大案的。只是,今届不是乡试,也不是会试,只是童生试的府试,是否算舞弊,全凭考官一句话。
刘国泰也是做过县试主考官的,提前阅卷知道考生姓名是常做的事,对此自是见怪不怪。听说南直隶更是将被考官提前阅卷,甚至考场之中当面考校当成美谈,不少神童便是这样现世的。这当中,是否涉及到了金钱利益,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至少,刘国泰主持县试那几年,所录用的甲等儒生当中,不乏本县大户人家子弟。他没有多想,只以为知府大人这是卖了本府哪家的面子,这才想要提前阅卷。卷子作的好与不好且不说,仅这府尊提前阅卷,传出去对那童生都是莫大的好处。
花花轿子众人抬,刘国泰笑而不语,已是打定主意不管这卷子作的如何,都要顺知府的意,赞上几句,保这童生入甲等便是。
这样,大家都好。官面上,他刘国泰唯上官马首是瞻,是本份。私面上,他刘同知也是平易近人,提携后进,传出去,自然风评上佳。
“但愿,莫让本府失望。”
陈伦拿起卷子,想也没想就解开了考卷上的细绳,此时,他迫切的心情丝毫不亚送卷来的李来凤。
“此子名声在外,能得提督学政赏识,自是不会叫大人空欢喜。”李来凤自然知道知府大人的心意,随口就附和了一句。
“欢喜与否,还是得看卷子。”陈伦哈哈一笑,展开卷一看,却是怔在那里。
“大人?”
李来凤看着奇怪,探头往卷上看去,也是愣在那里。只见这卷子上竟然一片空白。
“这…”
刘同知也发现是张白卷,惊得目瞪口呆:知府大人亲自阅卷的考生竟然作了白卷?
“下…下面有字。”李来凤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伦也看到了卷子右下方有几行小字,他呼了口气,看向那右下角。
“读书人,最不济;滥时文,烂如泥…辜负光阴,白日昏迷,就教骗得高官,也是百姓朝廷的晦气。”
右下角写的竟是一首讥讽参加科举士子的小词。
看完之后,陈伦静静立在那里,卷子被他递到了刘同知手中。刘同知忙仔细看去,李来凤也凑了上去。
二人看完,一个不知说什么,一个则是勃然变色。
刘同知怒道:“这狂生,交了白卷不说,还敢于科举大放厥词,须得削了他学籍,永不准考!”不管这考生是哪家的子弟,刘国泰都是难掩心中怒火,因为这考生的表现,已是彻头彻尾的攻击科举考试这一取士国策了。
“二位大人,这下面还有一首诗。”李来凤注意到末尾还有一首诗,不由轻声读了起来,“我叫魏良臣,报国自有门。不作八股文,照当有用人。”
“这狂生叫魏良臣?”
刘同知真是怒不可遏,这叫魏良臣的儒童太是不像话了,交了白卷,讥讽同为读书人的士子不说,还敢作一首打油诗,他这不但是目中无人,更是视官府为无物了。
李来凤没敢附和刘同知,因为他知道这魏良臣乃是知府大人特意去肃宁接见的,亲自为他审了伤人案,并且还深得提督学政美誉。
作为亲信,李来凤自是能从知府大人语气揣摩其用意,加上最近知府大人接连拒绝几家大户的宴请,种种迹象表明,知府大人早就暗定了这魏良臣为甲等第一。
只要这魏良臣争气,不求他做个震动天下的文章,但求过的去,这府试小案首便算拿了去。
谁想,这魏良臣竟然交了个白卷,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也叫人怎么想也想不通。
“大人,下官这就发文肃宁县,取消此子的学籍,以敬效尤!”刘同知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将那魏良臣捉来当面痛骂一番。
然而,让刘同知吃惊的是,陈知府却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此子所解,才是真合我意啊。”
“大人?”刘同知和来李凤面面相觑。
“我出考题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乃叫考生切题及时反省,不断革新。”
陈伦缓缓说道,“国朝二百余年,科举固是取士国策,历久不衰,然弊病也重。许多考生读书读成呆子,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只知之乎者也,此等人,便是苦熬写出了文章,朝廷录了他们,可又于国有何作用?正如那魏良臣所言,乃是朝廷百姓的晦气啊。”
说到这里,陈伦再次拿过魏良臣的卷,轻叹一声:“我本以为他会中规中矩破题,写出几句独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