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放下,水液微溅,高览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多了几分灼热与激动。
骨子里的骄傲终究敌不过心中的那个她!
“该怎么用?”高览竭力控制着语气,然而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沉哑,微带颤抖。
因为是月光宝盒,所以要念般若波罗蜜或者代表月亮……孟奇最终没有嘴贱,轻轻颔首回答:“道力催动即可。”
不催也行,反正是个联络器,起作用的是自己的力量……
高览双手握住月光宝盒,一时竟有些犹豫,不是不想,而是近乡情怯般的畏惧,相隔几百载岁月,再次看到她时,自己该说些什么?伊人又会如何回答?
他深深吸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一行文字:
“永熙二十七年,六月十六,子时四刻……”
这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日期,这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
月光宝盒濛濛亮起,清辉仿佛月华,莹莹照彻殿阁,让高览的身影变得模糊虚幻,旋即被涌动的虚幻波光吞没。
……
永熙二十七年,六月十六,子时四刻,长乐大雨,乌云压城。
啪啪啪,天河倒倾,雨水砸地,溅起白雾,串成帘幕,四下则黑茫茫一片,不断响起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间或有闪电被引动,有火焰冲霄爆发,有剑芒照亮方圆,照出地上缓缓流淌的血色与一具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和伤者。
清雅如仙的女子苦苦支撑,双手翻飞出重重掌影,像是长了千条手臂,各捏印决,挡住了刀剑搏杀,身上血迹处处,有的来自他人,有的属于自己,好不容易才支撑过了这次强攻,可周围黑暗里还有若隐若现的诸多敌人。
“看来今朝要梦碎此间了……”晏然心中叹了口气,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一时失去了战意,只剩下一个执念,活到他来,看他最后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被引动,从高空劈下,照亮了整座城池,照得晏然为之恍惚,仿佛这是自家生命里最后的灿烂。
一道剑光从黑暗里钻出,无声无息刺向了她的背心,等到微痛传来,晏然才猛地惊醒,但已是无法闪避。
可惜,没能等到他……
忽然,那道剑光停住了,就停在剑尖刚入皮肤时,周围的喧嚣与混乱的气息诡异消失,安静平和得像是月华清照的夜晚。
晏然下意识抬头,看到了一位身着衮袍,头戴平天冠的男子,他雄伟的身躯挡住了风雨,挡住了所有的纷乱。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是如此的熟悉,那灼热与激动的目光仿佛梦回,藏着自责、庆幸与感激,只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与怜惜。
无数情绪在晏然心头奔涌,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诸多话语到了嘴边,却只轻轻吐出一句:
“你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之前的高览意气风发,雄姿勃勃,现在的他成熟内敛,眉眼间多了些许风刀霜剑。
高览的眼眶当即泛红,嘴唇翕动了几下道:
“是啊,一夜不见,如隔十几年的岁月。”
何止十几年,这是迟来了几百年的凝视!
他右手一伸,霸道环住了晏然的腰肢,周围一道道凝固的身影砰砰爆炸,血肉横飞,如同烟花盛放。
晏然猝不及防,又是甜蜜又是惊讶,紧接着被高览带得飞起,却俯视到了另外一个高览,疯子般冲向此间的高览!
“他?你?”晏然又惊又疑,一头雾水。
“哼,别管那个白痴!”高览屈指一点,前因后果皆入晏然心底,遁光一闪,来到了无穷高处,看到了那亘古不变般的巍峨宫殿,看到了那静静悬挂的“玉虚宫”匾额。
他执着晏然双手,眼睛里满是英雄柔情,能沉溺人心,和缓温声道:
“你在这里等我。”
晏然明白了事情原委,含泪点头,轻柔又坚定道:
“我会的!”
清辉腾起,高览身影消失,长乐城内多了一具假的晏然尸体,疯子高览抱着她,狂歌大哭,血洗了长乐。
一盏琉璃古灯照耀,因果之线断绝,当前节点的九天玄女多了新的记忆,低声叹了口气,而玉虚宫内,明净宝光高悬,与九重天最上层的那位高渺帝者遥遥相望。
晏然颤栗了一阵,收束了情绪,回头看去,玉虚宫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敞开,幽深而宁静,颇有青灯古佛之感。
她行了一礼,缓缓迈过了门槛,进了一处偏殿,身前是元始天尊雕像,雕像下方是一盏古灯,火苗闪烁间浮动着人世间的种种大事。
……
当前节点,高览身影重现,对面已不见了孟奇,仰首望去,只见无穷高处的玉虚宫大门缓缓敞开,走出了一道魂牵梦萦的倩影。
晏然有感,抬起螓首,四面顿时交接,似有电闪雷鸣,仿佛一下跨过了几百年的岁月。
天尊座前,一盏孤灯,百载苦候,终有今朝!
…………
末日之舟横跨虚空,驶入了玄悲的地藏净土,停在了须弥山顶,但孟奇并没有立刻炼制。
虽然他能加速时光,让漫长的炼制过程缩短到几月几日几刻乃至几息,可这种级数这种用途的事物,必须等待契机,如此才能截取天时与大势为己用,达到想要的效果,而在等待的岁月里,孟奇也没有闲着。
东海仙界,新的画眉山庄,后山一如既往,奇花遍布,草庐暗结,一座坟茔静静而立。
陆大先生全心全意雕刻着木像,不因身前多了一位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