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一片死寂,却有奇怪的宁和之意,风吹河水哗啦啦,说不尽的清净安详。
穆云乐忽地回过神来,哎呀一声,迈步上去,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孟奇,关切问道:“大师,大师,您没事吧?”
她的目光游移于孟奇胸口,只见伤口狰狞,血肉全黑,光芒凝成的长剑消失,心脏被直接贯穿,但没有一滴鲜血外溢,也看不到半点愈合的迹象,惊悚莫名。
“死不了。”孟奇微微一笑,面容平和道,眼角似乎刻着几道沧桑的皱纹,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藏在深处,像是层层掩埋的情绪。
听见真定大师语气和声音正常,穆云乐悄然松了口气,下意识望向前方,也就是戒杀道人原本屹立的位置,自来熟般道:“大师,她,她为什么哭了?”
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恩仇难分,让她浮想联翩,抓住切入点就大胆开口。
“解脱牢笼,身心清净,怎不潸然泪下?”孟奇呼吸略显粗重,伤势确实很重,但语气还是那么平淡无波。
穆云乐回头看了一眼,只觉真定大师似乎轻松了一点,枯槁愈发好转,但那种深埋的感觉更加沉重了。
“因为这一剑化解了仇恨?”她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一剑便能化解深仇大恨的事情,除非双方本就情恨纠缠!
嗯,多半是这样!
孟奇的灰色僧袍愈发黯淡,有种风中残烛的感觉:“她体内藏着一个怪物,催发着她的杀意,给予她杀戮的力量,再借助她的杀意与收割的生命温养自身,全然不管她本心愿不愿意。”
“她想要控制,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号戒杀却怎么也戒不了杀,这一剑于贫僧是还恩,于她是报仇。从此恩怨两消,杀意尽入贫僧体内,怪物得不到温养,便会自行离去。”
穆云乐深刻地感觉到还完恩情的真定大师变了不少。若是破庙时,他哪会和自己说那么多?虽然疲惫、悲伤依旧,但至少不那么死寂了!
她好奇问道:“那怪物是什么?”
“和魔皇爪一样的东西。”孟奇脸色发白,似乎周身的血液都在被吸往伤口处,可语气还是古井无波。
穆云乐顿时瞪大了眼睛。和魔皇爪一样的东西?岂不是绝世神兵了?
为什么真定大师不抢夺过来?
呸呸呸,夺什么夺,魔帝都得压制魔皇爪的污染,真定大师一代高僧若是执掌此等杀戮之剑,岂不是坏了半生清修,一世武道?
咚,咚,咚,孟奇被贯穿的心脏还在和缓但坚定地跳动着,他似乎终于缓了过来。开口道:“穆施主,麻烦扶贫僧离开黎城。”
“啊……好的!”穆云乐先是一愣,赶紧搀扶着孟奇往回走。
被绝世神兵等阶的杀戮之剑剑意所伤,不亚于被神兵直接命中,真定大师的伤肯定很严重,而他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偿还这份恩情,了结这段因果,当真有几分佛陀慈悲之意,或者说快意恩仇的任侠之气。
他年轻时候。肯定是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绝不畏惧于艰难和危险的奇男子!
而这样的人物为何会悲伤深藏,心灰意冷。青灯古佛?
搀扶前行中,穆云乐目光飘忽,状若随意问道:“大师,您为何要出家为僧?”
问得很是委婉。
然后她感应到真定大师眼睛微抬,看向苍天,目光里透出几分看透世事般的叹息。似自嘲似感慨:
“之前贫僧以为人定胜天,到后来终于明白,强大的是命运。”
强大的是命运……穆云乐从这句话品出了太多的无奈太多的绝望太多的压抑,让自己心里难受得要命,这等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不该是自信十足,只觉万事万物尽在掌控吗?真定大师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有如此颓丧枯槁的表现?
她内心堵得慌,忍不住开口道:“真定大师,万不可这般作想,虽然很多时候宿命让人无奈,没办法抵抗,但天留一线生机,命运终究有战胜之法,君不见道途艰难,也有道尊和佛祖真正超脱吗?”
穆云乐正是朝气蓬勃的阶段,分外相信人定胜天,故而以道尊和佛祖激烈孟奇。
孟奇没再说话,靠着穆云乐的搀扶,缓缓走向城门口。
过了许久,城门即将关闭之时,戒杀居住的临河小院前,突有血光自虚空透出,凝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俨然又是血海罗刹!
他环顾四周,微微皱眉,内心自语:
“他确实来过这里,但早就离开了……”
自己又迟了一步!
自己和狂刀之间就像是被命运捉弄,始终有一层无形间隔阻拦,哪怕用尽了手段,找到了最正确的痕迹,还是要差一步!
…………
出了黎城,穆云乐搀扶着真定大师沿着官道前行,感觉这段经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彩。
她知道真定大师隐居荒山古庙多年,对当今天下之势肯定不甚了解,于是绣口轻启,叽叽喳喳说着种种江湖轶事。
“真定大师虽然没有答话,但也没有阻止,嘿嘿,他肯定乐意听。”穆云乐边说边是自得。
等混得熟了,就可以慢慢窥探真定大师身上的故事了。
行了一阵,天色渐黑,考虑到真定大师身受重伤,若遇到妖兽怕是对付不了,穆云乐左顾右盼,精神与天地相融,迅速蔓延开来,将附近状况尽收心底,以便找出夜里露宿之地。
突然,她轻微后仰,元神刺痛,蔓延出去的精神被人攻击了。
“糟糕,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