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正要点头,不想祈男突然斜刺里穿了出来,手里拈了朵不知哪里飘来的紫藤花,口中若有所思地道:“泥金的那架不好吧?上回宴客时就摆过了,现在又拿出来,显得咱家没有别的似的,再者,上头缂丝样子也过时了,太太本自开着绣庄,若拿个不时新的出来,叫人笑话不说,绣庄的名声也不好听。”
太太心里一顿,不由得抬头看了祈男一眼,缓缓点头:“九丫头说得有理,若不提醒我都忘了,原来田老太太来家里那回,泥金的已经拿出来过了。罢了,还有些什么?”
说着抬头看向郝妈妈,眼角余光却看在祈男身上:“不如你提我听。”
郝妈妈最了解太太心意,明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便显出犹豫的神情:“嗯。。。”
祈男将花凑到鼻下,轻轻一笑:“我恍惚记得檀木镶象牙雕三羊开泰图的,意头也好,不过只有两扇,要委屈六姐姐坐到角落里,似乎有点不妥。“
祈鸾躲去团扇后头,眼里闪出森森寒气,口中却温柔地笑道:“九丫头什么时候将太太的东西打探得这样清楚了?我怎么觉得,九丫头一向是不理会这些的。”
太太笑眯眯地看着祈男:“那架是旧年我生辰收下的,老爷特意叫人从京里送来,走了大半个月,好容易到家。只正日子放在厅里显过一次,男儿记性倒好,怎么就记住了?”
玉梭躲在祈男身后直笑,其实刚才的话全是她教的,祈男跟她,不过唱个双簧罢了。
祈男恭谦地笑回:“也不是我记性好,不过那屏风太漂亮,可见老爷对太太的心意,令见者难忘。这才记住了。”
当了众人,太太心里如喝了蜜一般,嘴角含春,轻笑点头:“既然如此。”她看了郝妈妈一眼:“就取那个来吧,只是委屈了六丫头。”
祈鸾保持笑容,隐去眼底的一道幽冷锐光,脸也从扇子后面整个地露了出来:“太太言重了,并没有委屈。正好早上起来我有些头重鼻酸,坐角落里避风也好。”
祈男一听忙走上前来,极关心地问着对方:“六姐姐原来伤风了?我屋里正有腌好的金桔姜茶,一会回去给姐姐送一罐去。”
祈鸾颔首笑道:“九妹妹有心了,多谢,多谢。”
二人目光交接。各自含笑不语。
就算是盟友,也可能因为嫉妒生出嫌隙,这一点祈男早已心知肚明,因此才要证明给对方看,自己并不是全无回手之力。依现在的形势来说,势均力敌也算是对祈鸾的赞誉,事实是,祈男已经凌驾于各位小姐之上了。
不过强者也需联盟之力。
祈男相信,最终对方还是会以大局为重,何为大局?那就是自己的利益。
每回祈鸾到臻妙院走时手里都不落空,尤其祈男话里话外暗许了她。出阁那日还要送她一套重礼,祈鸾想起这个来,不觉就先垂下目光:“那边绣墩是不是少几个?我瞧瞧去。”
这时花厅里也摆设得差不多了,凡要用精细之物皆搬弄出来,才祈男所说的象牙屏风也小心翼翼地从后楼上搬下来,金妈妈亲自领了人送来。人群中看见祈男,冲她有些羞涩地一笑。
祈男微微点头,回视一笑,很快就又将身子闪回了人群中去。
从花厅外院一直到台阶上,皆铺上了红毡。很快二门外有人来报:“田老太太已经到了!”
太太正看着丫鬟们摆放最前头几张花几,听见这话立刻掉了头回来:“老太太自己来的?还是带了别人?”
回话人道:“田老太太领头来的,还有田家大太太和三太太。”
太太听后冷笑:“这样说来,还是赵夫人面子大,我前头请过几回,老太太只说身子不好,如今姓赵的的到,她倒也上赶得快!”
厅里无一人敢接她这话,皆是大气不出。
半晌太太方自己顺过气来,冷冷地道:“既然她来了,就请进来,难不成还叫她二门外门房里等着不成?!”
回话那人如获大赦,一溜烟跑了。
太太谁也不看,只问金珠:“赵夫人呢?为她设下这宴,她倒不见人!”
金珠陪笑回道:“才已叫人去请了,回来说已经在路上了。”
太太顺手就给了身边小丫头一巴掌:“谁叫你放贴黄三足炉在这里?!不知事只会胡混的小蹄子!一日好酒好肉,越发养活的你这忘八圣灵儿出来了,只会寻果子不会做事!”
小丫头被打得莫名其妙,眼泪瞬时就流了出来,太太看见愈发生气,正要再打,金珠一把将小丫头推了出去:“还不快换了香炉来!看这没脑子的东西还只管杵着!”
没人吭声,都心里明白,太太这火是冲赵太太发的,只因对方面子比自己大。
很快外头就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并极细小的衣裳綷粲声,太太立刻收起愠色,换上笑脸,从小姐姨娘们也开始整装,待发。
太太瞥一眼众人,是检查也是警告,然后方扶住金珠的手:“走吧!”
祈男走在小姐队伍最后面,低低对身后的玉梭问道:“田老太太是个什么样人?听着是个挺凶的老婆子?”
玉梭想笑又不敢,绷紧了脸压低了声音道:“人是极和善的,反正面上不坏。不过太太不喜欢才说得老太太凶神似的,其实比太太好些。”
祈男嘿嘿地咧开嘴:“你这蹄子胳膊肘向外,小心我二报了去,没你好果子吃!”
玉梭憋不住,扑嗤一声到底还是笑了出来,郝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