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太医默默走到案前,正待提笔,宋玦却突然重重按住了他的右手:“先不慌写,请太医先说说看,刚才楼上究竟说了些什么?才让玉梭哭成那样?”
品太医且没抬头,只觉得自己手上一股重力热气,如被铁钳。
真正好笑,他想,惹祸的反怪看病的,也是个爷们,既然现在如此紧张,当初为何不好生维护?!
“在下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品太医扬首直面宋玦,眼中乍然闪过怒气:“小姐在家时,一向由在下看顾,每月请脉,皆安康健强得很。不过到了府上三五日,小姐便脉象大乱,几乎不曾好生养息,饮食皆消,元气已虚,还用在下多提么?!”
宋玦情不自禁松开了手,这太医眼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的心陡然下沉了三分。
品太医眉下一对幽眸似寒星深邃幽冷,眼神锐利森冷,这在他实在是难得的事,因其为人一向温和有礼,很少有如此动怒的时候。
“宋大爷貌似精心,可若是真在乎,何至于让苏小姐耽误到如此境地?!”
这话便是直接的指责了。
宋玦英挺眉峰立刻就染上了蹙意,一张俊颜愈发阴沉,这话什么意思?我守护得不好,可也轮不到你一个太医来教训吧?
除非。。。
四目相视,有如电光火石,品太医和宋玦互相之间,都产生了些以前不曾有过的,对彼此心意的了解。
“太医说得在理,”半晌之后,宋玦终于开口,声音是极冷极寒的,连带周身空气都被感染似的,丝丝可见地结出冰花来:“太医说得在理,是本爷疏忽了。如今多谢太医指点,还望开出一剂良方,以使苏小姐能尽快恢复元气,那以后便可不劳太医操心了!”
森冷眼神直逼品太医双目,后者只觉两道利剑似的寒光陡然射来,其间似是夹着冰雪一般的冷漠锋锐。
于是火气,腾腾地直窜出品太医的心门来。
不用太医操心?那就可由你一个纨绔之子随意玩弄么?苏九小姐不是一般庸脂俗粉,你以为凭家世财力便可打动她的心么?!
在品太医想象中,这位宋家大爷对祈男有好感是自然不在话下了,可用心却不见有高大上。
别忘了品太医可是宫里出来的,宋家与太后的关系,当日他也是有日共睹的。后者玩笑间要招其做当朝驸马爷的话, 品太医也听过不在少数了。
怎么?放着皇帝女婿不当,要换换新口味么?!
别人也就罢了,可苏祈男岂是你这种登徒子眼里手中玩物?!
不知不觉间,品太医将本该对宋夫人发的火气,一股脑全投射到宋玦身上了。
这也难怪,在爱中的人,常常会因所爱之人受了委屈磨难,而迁怒于他人,更别提,眼前这个,还是情敌了。
品太医其实身世渊源,亦不薄于他人。其家世代悬壶,且都是御医,伺候过几朝皇帝。自祖父开始,到父亲以至现在的亲叔叔,都是宫中太医院主事,当日若不是他执意出宫,其实也早该由他来主持太医院了。
因此他心里取中祈男,也算不上高攀,若细究家世,苏家其实还不如品家。
不过这些事,品太医从不开口对人细说,杭州城里,也无人知道其家世,因此他才过了一年平静日子,不想竭力维护的一谭深渊静水,到底还是被祈男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