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本是锦芳命了太医开出方子来,让胖师傅预备给二老爷回来时享用的,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眼下锦芳虚劳心伤,倒是正对了症状,因此祈男才让艳香砸了泥头,倾出一小钟来。
锦芳紧闭着眼睛,嘴巴也跟蛤蜊似的,死也不肯张开。祈男不知道她是真晕得死过去的,还是装得不省人事。
不过现在可由不得。祈男命艳香在后头扶靠着,自己左手捏开锦芳的嘴,右手端了酒杯就向里灌去。
锦芳勉强咽下去半钟,片刻之后,哭叫出声来:“好苦啊!”
祈男命人收了酒钟,不言不语地坐在床前。
现在就苦了?苦日子还没来呢!
祈男心里明镜似的,看太太这架势,是预备新帐旧帐一起算了。
只是到底为何,宛妃被贬?这事还有回旋余地没有?
祈男只恨自己穿来时没带手机,少了多少联系的机会?
不过后来一想,自己智硬呀!带了手机又怎么样?没有机站,对方也没有手机,你往哪打?!
看来是急糊涂了。
眼下只有慢慢等了,边熬边等。、
“老爷独身一人在京里,知道这个消息不得急得什么样儿呢!”锦芳边哭边喊:“我的老爷呀!你要知道芳儿在家里受人欺负,竟连个厨子也保不住呀!”
祈男的心愈发沉甸甸的。倒不是为了什么受欺负。说实话老爷对五姨娘好,开头为其美貌,后来就全因为宛妃了。
现在宛妃失势,大老爷二老爷不知会不会被牵连。要知道,二位老爷仕途发展,那可都是托了宫里有人的福。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失势,全家遭殃。
这道理,是个人都懂。
“不行,我得叫伦成来,我得叫他写封信给老爷,我得让老爷给我做主!”不知是不是祈男的沉默让锦芳觉得有些无聊,她哭了半天得不到回应,突然又来了邪劲,一个翻身,就要从床上下来。
祈男哭笑不得,看来这五姨娘是略好些就要生事。
只是不知道,若她知道二门外寻不到人,将会做何感想呢?苏伦成这个滑头,一向看中五姨娘气焰高油水足才靠过来的,现在又将在太太和这里,做何选择呢?
“姨娘!”祈男一把将锦芳按回床上去:“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点道理姨娘该比我明白!还有,成叔以往是略有些风吹草动就要向臻妙院跑的!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姨娘里外晕了二回,你看他有个影儿过来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锦芳呆住了。
金香送进药汤来时,屋里正是一片愁云惨雾,锦芳抽抽嗒嗒地哭个不住,到了现在,她才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祈男呢?并不开口安慰。她知道,哭出来反而好,憋在心里,更容易出事。
以前太享福了,现在看来老天要有意磨练自己了。祈男鼻子有些发酸,
不过还好,她没有眼泪。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只是她知道,现实临头,只有接受。
难过当不了武器,伤心更伤身。以前自己不屑而为的那二个字,现在不得已,而要认真严肃地为上一为了。
二个什么字?
宅斗!
这天下午,祈男和众丫鬟好说歹说,总算劝得五姨娘锦芳喝下一碗安神汤,小睡了片刻。祈男也算得半日喘息之机。
太太房里再没了动静,也没叫人再来传话。金香遣个小丫头出去探探风声,回来却说什么也没打听到。
因园子里的人,见着是臻妙院的,躲避不迭,更谈不上说句话了。
“你就没去你姑妈那儿打听着些?!”金香在那小丫头额角上重重点了一手指:“她总不能连侄女儿也嫌弃吧!”
小丫头哭丧着脸:“姑妈是上夜的,这会子还在家里没进来呢!”
金香顿时哑口无言,只是心里不好受,便又重重戳了小丫头一指,半晌方狠狠地道:“那就到晚再去打听!不探些什么出来,别说姨娘,我就先叫你顶了石头院里跪到明儿!”
小丫头唬的眼里飙出泪来,玉梭路过听见,叹了口气道:“金香,平白地你吓她做什么?一会再叫她去就是了!”
金香这才罢了。
玉梭手里捧着个剔犀“福寿康宁”的香片盒子,悄悄走到金香身边,问道:“姨娘可醒了没有?”
金香愁眉不展地摆手:“没有。不过醒来也是生气,倒不如多睡会子。”
玉梭点头:“可不是?九小姐也这样说。才特意从屋里寻出些安息香来,这不,叫我送进姨娘屋里,点起来。”
金香一听,忙接过盒子,又是叹又是赞道:“还是九小姐有心!”说着凑近玉梭耳边,压低了声音又道:“只是平日再看不出来,九小姐原来这样体贴又知事!”
玉梭心酸地道:“也算是姨娘因祸得了福吧!以往虽则姨娘嘴上厉害些,到底还是她庇佑着小姐。如今看看,倒有渐反之势了。”
金香眼圈红了,也不多说,捧着盒子进了锦芳屋里。
回去后,祈男问着玉梭:“东西送去了?”
玉梭点头,看看祈男脸色也不太好,正要劝她歇息一下,不料祈男又有话吩咐:“你去小厨房里,看看晚上有些什么吃?胖师傅一走,晚上这餐只怕姨娘又要生气。”
玉梭顿觉有理,立刻转身就向外走去,不想刚刚走到外头,就听见正房里有声音吵了出来:
“你们一个个黑了心不怕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