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悄悄上来,将祈男叫出了里间:“回大奶奶的话,宫里突然来了懿旨,召老夫人入宫。”
祈男心头一惊:“太后?”
荷风摇头:“皇后。”
祈男的心顿时缩紧:“这时候?”
窗外一轮金乌已近地平线底,混沌昏暗的光线几无力量漂浮在祈男肩上,她垂下羽睫,一袭剪影清冷如月。
荷风静静地等着,等待恐惧之后,看祈男将如何应对。
良久之后,祈男抬起一双形状优美,点漆似的明眸,那对眼眸明澈若清泉,幽黑如子夜,就像是最清的泉水里养着的两丸水晶,黑白分明,顾盼间熠熠生辉,延绵不绝的勇气和力量,从中蓬勃而出。
“皇后不敢对老夫人怎么样,这不过是她调虎离山的计谋罢了。眼下最重要是看紧大姐姐,只怕夫人。。。”
祈男的话还没说完,果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细细听去,吕妈妈的声音俨然其中。
荷风不觉笑了:“大奶奶果然明鉴!”
祈男走到门口,不理会别人,先将门口自己的护院喝住:“成何体统,老太太不在就这样大呼行起来!”
吕妈妈冷眼看着祈男:“大奶奶来了?好容易得一见哟!”
祈男不理会她话中的揶揄,正色冷对:“妈妈有什么事?”
吕妈妈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去:“我们太太请奶奶过去一趟。有话吩咐!”
祈男早料到会是如此:“请太太恕罪,老夫人吩咐了,我不得离开这院子一步。太太有话,妈妈来传声就是!”
吕妈妈满脸鄙夷:“哟我的个天神爷爷!你们听听奶奶这张嘴!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俗语说得可真妙,平日看奶奶是听话守礼的,怎么真临了事,就变得这样不知规矩了?从没听说婆婆有话吩咐。媳妇还赖下不走的!怎么?你这院里有金有银?还怕去了丢了不成?!”
祈男冷然勾唇,眼波中冷光一闪。回以淡漠一笑:“妈妈的话我却不解。若说太太是我婆婆,老太太又是谁的婆婆?她吩咐的话,我不敢不从。太太要责要罚,悉听尊便!不过一切都得等老太太回来再说!”
吕妈妈听到不耐烦。手一挥便叫带来那十几个婆娘:“奶奶不肯去,少不得咱们动手请请!”
祈男身子向后一退,荷风闪到了前头,袖子口寒光一闪,一柄短剑露出尖儿来:“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奶奶试试!”
园子里人都知道,荷风是秀妈妈一手调教出的,身上很有些功夫,吕妈妈只没料到。她会真跟自己动起手来,当下那几个婆娘便迟疑起来,吕妈妈更是张大口说不出话。
祈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妈妈你也是当差罢了。又何必弄得大家难看,将来少不得还得一处共着。你只管回去,对太太实话实说,有不是我来领,绝不让妈妈难做。”
吕妈妈看这形式,知道讨不到好处。只得咬牙跺脚:“咱们走!”
眼见对方凶神恶煞似的身影消失于暮色之中,祈男长长吁出一口气去。荷风不出声地看了她一眼。心头半是钦佩,钦佩她的镇定,却亦有些担忧,知道太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
品太医的药方交锁儿送出去了,荷风二门外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吩咐他去品太医指定的药铺里将药抓来。
一时药到,荷风亲自看着来人将药材一包一包铺陈出来,然后细细问道:“药方是给他们掌柜的吧?你亲自看着伙计抓出来的?”
那人点头:“没错,姑娘请放心,我也办过些事的,这点子规矩还是知道的。”
荷风放下心来。
玉梭将一包药拆出来倒进银挑子里,又倒进些水去,亲身守着,煎了起来。
祈男看祈蕙喝了米汤睡得正香,料想无事,便出来走进耳房里,看见玉梭眼不错地盯紧那银挑子,由不得微笑起来:“也不必过于小心,东西在炉子里,总归再跑不掉的。”
玉梭边扇着火边严肃地回道:“那可难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记得在杭州时,姨娘总这样教训下人。”
提到锦芳,祈男沉默了。
锦芳若知道祈蕙是被皇后陷害,又折磨到如斯境地,不知心里该怎样难过了。
这样想来,祈男又有些欣慰,锦芳没跟自己进京,也算幸事一桩。
药汁子煎好倒进碗里,照旧先用田鼠试过,只是祈男还有些不太放心:“若发作时间久怎么办?且将药放着再看。”
二个时辰之后,田鼠依旧活蹦乱跳,祈男这才让玉梭将药温好,端进房里去了。
看看祈蕙服下药后沉沉睡了过去,祈男略感放心,屋里太热,她便走出来游廊上坐着,玉梭送上个绣花软垫,陪她一起吹着夜风。
“倒没前几日那样冷了,”祈男松开扣得紧紧的盘扣,口中轻轻地道:“玉梭你闻见没有?空气里有一股春天的味道呢!”
玉梭耸动鼻子嗅了几嗅:“真的呢!不知院里开了什么花出来?好像隐约还有些香气。”
祈男笑着点了她额头一下:“那里来的花?不过是几株梅花剩下的些余味罢了。花还早呢!往年到这时候,姨娘总要替家里牡丹催肥。。。”
玉梭也笑了:“是呢!总给我煮一大锅猪蹄汤,待凉后浇上花根子去,还给起了个好名,叫催妆!”
想起前事,二人不觉都笑出声来,只是声音维持不久,渐渐又消散在微寒的空气里。
“院里有人没有!”不想才平静片刻,外头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