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哂然一笑,目光森然。
轿内薛宝钗一滞,攥紧手中锦帕,抿了抿口,娇软的声音愈发颤抖,依旧强撑道:“琮兄弟,都是我那混帐哥哥做差了,我代他跟你赔不是。
你放心,待他酒醒后,必然命他亲自登门,给琮兄弟道恼。
若他不依,我和我娘,都断不依他。”
贾琮闻言,顿了顿,再道:“薛家姐姐,其实令兄与我只是误会罢了。
其中多半有小人作祟挑唆,又灌醉于他,才来生事。
否则我与令兄从未相见,怎会发生此事?
我虽不敢自诩心胸宽广,但也不会和一个酒醉被算计之人计较。”
听贾琮这般说,薛宝钗大喜过望,谢道:“琮兄弟说的极是,都说雅人有雅量,琮兄弟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纵然如此,哥哥到底做了混帐事,再没有轻描淡写就放过的道理。
纵然是亲戚家,也要讲究礼数。
不然日后姊妹们在一起,也没法相处了。”
贾琮闻言一笑,垂下眼帘避开婆子的目光,叹息一声,道:“薛家姐姐,此事……说来遗憾。
令兄与我是误会,我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他却冲撞辱骂了贵人。
真正贵不可言之人……”
薛宝钗闻言,心头一紧,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再也压抑不住颤抖的声音,带着哭音道:“琮兄弟,不知……不知我那哥哥,到底骂了何人?”
贾琮回头看了眼青衣侍者,见她在看日头,已是等急了,便直言道:“薛家姐姐还是先回去尽快和老爷太太商议吧,就说你家兄长当街辱骂了叶家那位芙蓉公子,言辞极为羞辱难听。
至于叶家是什么人家……老爷是知道那家的根底的。
芙蓉公子正寻我有事,不好耽搁了,告辞!”
薛宝钗闻此言,只觉得天旋地转。
随着那阙《赠杏花娘》的传开,芙蓉公子和芙蓉榜的大名自也在贾家内宅传开。
让一众内宅闺秀们艳羡不已。
她哪里会不知道芙蓉公子是谁?
当朝太后唯一的嫡亲侄孙女,太后娘家最后的血亲,太上皇和皇帝都许其一生如意……
薛蟠,却用污言秽语骂了她!
薛宝钗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眼见贾琮就要离去,似抓住救命稻草般,顾不得在街上避讳了,拉开轿帘看向外面之人,急切央求道:“好兄弟,求看在太太的面上,救我哥哥一救。
待他回来后,一定让他给你磕头赔罪!纵是我和母亲,也绝不敢忘你的大恩!”
贾琮闻言,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似梨花带春雨的俏脸,与宝钗那双水杏般的含泪明眸对视了稍许,虽果真名不虚传,楚楚动人……
可他却是垂下了眼帘,只点点头道:“我会尽力而为的,薛家姐姐,告辞。”
说罢,再不停留,转身上了那架八宝簪缨马车,迅速驶离。
背后薛宝钗望着毫不停留离去的马车队伍,再看看正被锦衣亲军拖猪狗一般拖走的兄长,又惊又怕又委屈,更兼羞愧心碎,终忍不住掩口痛哭起来……
……
荣府,荣庆堂。
满堂欢声笑语。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并被架秧子带来的王熙凤,聚在一起抹骨牌。
桌面上,众人都暗地里让着贾母,不一会儿,贾母面前就堆起了一座小银山,让老太太愈发高兴。
兴致好,见王熙凤眉间依旧带有郁结,不如往日自在,又为她说起话来,嗔道:“原道你这丫头这几年来历练出来,没想到还是短见识。
如今姨太太、太太都在这,都是至亲,又都是过来人。
你问问她们,哪家高门大户里,没那些古怪事?
见怪不怪,其怪自坏便是。
也值当你如此纠结在心里?
小家子气!
你越这般,越被人看轻了去。”
王夫人素来不怎么说话,此刻只是笑了笑。
薛姨妈则亲热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呢,这么些年,莫说老太太,就是我们,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
家大业大,事情就多。”
贾母笑道:“也不止咱们这样的人家,小门小户也多的是。
如今这世道,人心藏奸。
但只要咱们能压的住,不让那起子小人得势,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儿,随爷们儿折腾就是。
色衰而爱弛,也就是几年的功夫罢了。”
这话说的太老辣,让薛姨妈都有些接不住了。
贾母适可而止,又转言道:“琏儿这次虽然闹的忒不像,可往日来看,他还是个好的。
就守着你一个过了这些年……
听说,你把平儿送去东路院管事去了?”
王熙凤忙道:“老祖宗,是琮兄弟亲自来请的。瞧他说的可怜巴巴的,就存了那么点膏火银子,差点没让那起子刁奴给敲光了,所以就帮他一把。”
贾母笑道:“你就不怕琏儿回来和你闹?”
王熙凤撇撇嘴,咬牙道:“他还有脸子和我闹?他若真闹,就去寻他兄弟去闹,能要回来就随他。
前儿他还惦记着琮兄弟身边的晴雯,人家怎就不能惦记着平儿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笑骂道:“一家子都跟馋嘴的猫儿似的,脸也不要了,倒是亲兄弟!
这会儿让姨太太笑话了去。”
薛姨妈忙道:“老太太面前我也不作假,我家那哥儿又何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