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之所以如此新奇,是因为大都知道贾家的规矩,惯是弟弟怕哥哥的。
而做哥哥的为了体现兄长的身份,也总会端着身份严厉训斥兄弟。
这种方式,才是这个时代长幼有序的主流体现。
莫说是哥哥,就连贾探春,不也时常咬牙切齿的严厉教训贾环么?
却极少见到眼前这般温声教诲的。
而且熟知贾环性子的探春,也没想到贾环会这般听贾琮的话。
她这个胞弟,真真让她头疼之极,寻常时候连老爷太太的话都听不进。
因此这一幕,看的让人心动。
她们看的有趣,可有一人却看得极不自在,也不耐烦。
便是贾宝玉。
不止贾琮教诲贾环的画面令他不自在,那番“男儿流血不流泪”的“混帐话”,更让他不喜。
流泪是何等阳春白雪之事,怎能和男人流血这等粗莽之事相提并论?
简直混帐头顶,俗,忒俗!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侧过身问林黛玉:“咱们几时走?老太太怕已经醒了呢。”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哼了声,道:“你急什么?”
说着,从袖囊中取出之前拾起的那张画纸,余光瞥见贾宝玉面色大急,眼神紧张,唯恐她去寻贾琮说话,黛玉轻轻抿嘴暗乐。
只是,虽然之前见贾宝玉和史湘云亲密交谈,令她心里不喜,可她却不会做同样的事。
她明白她若是如此,贾宝玉心里必如刀绞。
这二年来,虽然两人常拌嘴,也有磕碰,但贾宝玉对她的好,她却不会忘记。
说起来,她才是真真的刀子嘴豆腐心。
轻哼了声后,林黛玉灵动的眼角扫了已经出汗的宝玉一眼,转过身对史湘云说起话来,她小声道:“云丫头,你去问问这幅画的事。”
史湘云虽大大咧咧,却也是心有锦绣之人。
早就看出宝黛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也隐约捉摸出些名堂来。
再见林黛玉让她去顶锅,一旁贾宝玉也连连点头赞成,又好笑又好气。
不过她生性恢宏大气,本也不在意这些,讥讽的看了两人一眼,让宝黛二人有些面红耳赤后,方接过画纸,蹬蹬上前。
此时贾琮和探春一起,已经安置好了贾环,让他不再哭了。
贾探春还在一旁小声教训着贾环,命他一会儿去将金钗还给琥珀。
史湘云走近前,抿口一笑,明眸皓齿,问候了声:“三哥哥好!”
贾琮点点头,笑道:“史妹妹也好。”
史湘云一笑后,双手握着画纸的两角,提至面前,对贾琮道:“三哥哥,这是你画的画儿么?”
贾琮看去,直接画纸上,是寥寥数条线条,勾勒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贾环的模样。
与这个时代的水墨画不同,水墨画重在写意传神,而素描,重在形似,就是像!
非常像。
画纸上,几乎是一个活灵活现的贾环,在做“滑稽笑”的表情。
虽看不出什么玄奥的深意,但极有趣。
贾琮点点头,笑道:“是我随手涂鸦所作的。”
一旁贾环看到了他的画后,撇撇嘴,道:“才不是随便涂的鸭子,那画的是我!
贾琮与我比默写千字文比不过我,输了才给我画的。”
众人齐抽嘴角,哭笑不得。
这话多半是在哄孩子。
不过随即众人又齐看向贾琮,一旁的贾探春道:“三哥哥,这好似不是毛笔所画……”
一旁贾环再抢答:“是贾琮用炭条画的!”
贾探春狠狠瞪过去,道:“没大没小,三哥哥比你大好几岁,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贾环登时老实了。
贾琮略微顿了顿,道:“因为早先一个人在东路院无趣,所以常在地上用树枝涂写,画人、画树、画花、画鸟……
时间久了,就有了些心得。
只是到底难登大雅之堂,略略解趣罢了。”
这话倒不能算谦虚,在水墨国画重传神的当今,素描这等用线条来画画的,确实难入正统之眼。
纵然国画中也有白描、写意,可讲究的到底还是概括、传神。
像贾琮这般画法,在传统国画大家眼中,怕只能用肤浅来形容。
不过眼下这群贾家公子小姐们,却不是什么古板夫子。
没什么兴趣去为画坛“除魔卫道”。
她们见惯了水墨国画,此刻见到这样新奇的画儿,岂有不稀罕的?
连贾环都自恋的将一副“自画像”随身携带,那些爱美的姑娘们又怎能免俗?
只是她们毕竟和贾琮不熟,而贾琮气度稳重,不好嬉戏央求,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尴尬。
见她们欲言又止,相互眼神交流,贾琮轻笑一声,道:“如今是大年里,我虽年长,却身无长物赠与诸位姊妹。
不若就各画一幅陋画,与诸位姊妹做年礼,略表心意吧。”
众人闻言大喜,又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福身相谢道:“多谢三哥哥。”
贾琮伸手虚抬,道:“自家姊妹,不需外道。”
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尚早,便道:“若是大家不忙,可稍待片刻,我先与二姐姐画一幅。”
众人闻言登时心动,贾宝玉沉默了半天了,这会儿开口道:“怕是没功夫了,里头老太太还等着抹骨牌呢。”
贾琮对他一笑,道:“一盏茶功夫就够了。”
“这般快啊!”
众人愈发惊奇,贾宝玉也沉默了。
贾琮不再多言,他从书柜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