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广文馆号舍内。
张瑞与周隆同舍,今日自贾琮搅局后,虽经周隆收尾,场面没有下不来台,可气氛到底不如从前,众人也就散了。
回到号舍后,张瑞怒不可揭,连连谩骂不止。
与张周同舍的还有二人,一为林阳林东明,一为余靖余子孝,亦皆为举监。
林阳劝道:“贾清臣年幼,不懂是非,明友何须动怒?”
余靖却摇头道:“我倒不这样看,回头想了想,总觉得今日那番话,怕不是贾清臣真心之言。”
林阳奇道:“子孝,不是真心之言,那又是什么?”
余靖苦笑道:“这我就猜不出了……”
一直沉着脸静静而坐的周隆淡淡道:“东明,子孝所言多半不差。我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贾清臣多半是故意如此。
至于为什么……想来他根本没有和我们辩论的心思。”
周隆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林阳这才反应过来,道:“他自然是不屑和我们这些寒门子弟辩论,纵然旧党蒙难,也伤不了他的根本。
他是国公府子弟,何等贵重……”
语气隐隐艳羡。
张瑞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他也算贵重?哪个不知道他在荣国府差点没被苛虐而死。他还贵重,他娘更贵……”
“诶!住口。”
周隆沉声喝断道:“明友,君子当修口德才是……没的轻贱了自己。”
张瑞被喝断,本来还不服,可听到后面一句,却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道:“是是是,是我的不是。剑文说的对,和那样的人计较,的确没的轻贱了自己!”
周隆闻言,淡淡一笑,摇头道:“我并不是此意,只是……君子不言人短。”
其实还是这个意思……
谁也不是圣人,总有胜负心。
既然比不了出身,就比清白。
张瑞高兴了会儿,又嘟囔了句:“不怪他生的那样好,有那样一个娘……”
见其他三人都眼神嗔怪,忙又改口道:“我是说,今天这事,不能就这样过去!
咱们不是勋贵官家子弟,全凭咱们自己走到这一步。
原本还想趁机扬名一番,让世人知道我……们的威名。
可如今全被那小贼搅和了!
过了今日,哪里还再有这样的机会?”
听他这般痛心疾首的说起,周隆、林阳、余靖三人也都沉下脸色来。
他们能走到这一步,的确不易。
只是……
周隆摇头道:“贾清臣不比寻常勋贵纨绔,他勤学之心,不亚我等,更工于书法。
整个国子监,从祭酒到司业到教谕,就没一个不爱他那书法的。
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从今日他对明友之行事手段可以看出,此人绝非良善之辈。
我们若恶了他,他回过头来,不好收拾……
十年寒窗不易,咱们莫要轻易坏了前程。”
林阳、余靖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寒门子弟,到底底气不足。
只有张瑞极不服,今日张瑞面子大失,更被贾琮当面斥为心存阴私的奸邪之辈。
若不能出口恶气,前程就毁了大半!
焉能就此罢手?
目光扫过周隆三人,张瑞心中大失所望,以为不能倚之,还得靠他自己,心中转的飞起。
只盼能寻一良法,将贾琮践踏于脚下,借此翻身。
可一时间,哪有什么良法?
正当逐渐绝望时,忽地,他想起一个传闻,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抹阴狠得意的笑容……
……
布政坊,尚书府。
“恭喜先生,恭喜子厚……”
书房内,贾琮满面含笑,与宋岩和宋华祖孙道喜。
今日虽非三日之期,但却是金殿传胪之日,宋华高中进士,贾琮自然要回来道贺。
见贾琮如此,宋岩难得面带笑容,微微颔首。
两年过去,随着旧党日渐式微,宋岩满头花白头发,也变成了彻底的皓首。
老迈了许多。
宋华则性子宽厚,这会儿笑了笑,道:“多谢小师叔,运气使然。”
贾琮摇头道:“子厚的文章火候,纵是位列三魁都不气虚,哪里是什么运气?
我只是奇怪,你先前不是说,写策论时会变通一下么?
如果你策论写成附和新法,断不会只二甲十二名才对。”
宋华又笑了笑,道:“我虽未反对新法,但也不全赞成。我有同年去了豫省,写信于我言道,河南节度邰文国搜刮之烈,破家灭门,豫省乌烟瘴气,万马齐喑。
所以我在策论中书道,新法变革,宜缓不宜急。”
贾琮闻言,哈哈一笑,道:“我知矣!新党一派恨不得新法立刻就成浩荡之势,席卷天下,而后即时生效,天下成大治之世,方能显出他们的能为。
子厚你却非要说什么宜缓不宜急,这般唱反调,若不是看在先生的面上,怕得滑到三甲去。”
宋华摇头苦笑不语,宋岩却岔开话题道:“清臣今日在国子监之言,是出于本心,还是不愿与那些监生辩论?”
国子监作为官家第一学府,素为都中清流重点阵营之一。
今日发生的事,涉及内阁大臣,甚至到了喊打喊杀的地步,自然瞒不过朝廷。
至于贾琮那番话的心机,朝堂上那些拔出根眼睫毛都是空的人精们,自然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只是摸不准他到底是哪种动机。
在宋岩面前,贾琮直言不讳道:“两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