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晨,群山环绕、峰峦叠嶂,天边层层薄雾泛起,如残雪浮云般。朝阳当空、却是林寒涧肃、天凝地闭,唯有呼呼北风吹过,一片萧瑟之声。
山野之上,枯藤老树、疾风干枝,地面浮层的沙土嗖嗖飞起,刚刚着地便再次改变了方向。沟壑之中,枯黄遍地、荒草连连,随风飘摇起起落落,
午后,寒风卷地,天空却阴云密布,片刻后雪花纷飞,飘飘洒洒,似乎在匆忙间找寻着安落之地,真是地白风色寒,凛风快如刀。
山野往南十余里处有一条小河,只因河面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层,上面沾满了泥土杂草,远远望去与普通山沟并无多大区别。
沿着小河分流处往北而上四五百米,隐约可见一个小山村。
村中绝大多数家户的房屋簇拥于半山腰中,常年风吹日晒,远远望去这些房屋的颜色似乎与冬日山野之中的草木相互辉映,灰黑色中掺杂着一种干草般的暗淡枯黄之感,原始般的存在。
数月前,山下新起两处院落,所住一大一小两户人家似乎与其他村民家格格不入。
那大户人家高墙大院、焕然一新,用料也自然比其他农户家别致了些。但也仅此而已,并非真正意义的“大户人家”。
旁边的那小户人家同处山下,房屋却简易而成,独门小院更像是个陪衬,虽略显尴尬,倒也多了一份人气。若这大户人家向山腰里的村民高喊几声,估计能听见的只有旁边那家小户的回应。
此村名叫陆家庄,隶属北直隶保定府蠡县。姓字当头,村中绝大多数人姓陆,山下这两户人家自然也不例外。
这户高墙大院人家的主人名叫陆本佑,这陆老爷可不是一般的山野农夫,他曾是大明朝刑部的六品主事。平日里办差稳妥、行事低调,从不显山露水,原本前途大好,只是近几年听闻身体不适,年过四旬,竟非要辞官隐退,且执意要回祖籍老家安度晚年。
作为陆本佑的独子,陆岑一年前便知晓此事,之后他便开土动工、砌砖垒石,着手修建这个院落。
陆岑想着:老爹虽辞官归乡,但权威还是要维护的。
早年间,不知何故,陆本佑差人将家人全部送回陆家庄,坚决不同意他们再去京城。为此,陆岑对老爹积有几分怨气,但毕竟儿子硬不过老子,后来母亲身患重病溘然离世。陆岑痛定思痛:爹娘养育之恩不易,如今他爹又因病归来,心中的不满也就渐渐消除了。
当时陆岑估摸着山腰地势稍陡,掘土太多。况且老爷子毕竟为朝廷命官,久在京城中,生活习性与乡里村民相差甚巨,如与邻家住的太近,平日里不免鸡毛蒜皮、家长里短难以久处,山下恰有一大块空地傍山而立,于是他便选中了这个地方。
村民听闻陆大公子要动工,于是便纷纷前来帮忙,其中确有陆岑平日里交心的兄弟,但也不乏投机取巧者,为沾“陆大人”之余威才是真的。
在这些前来帮忙的人当中有个叫陆大宽的汉子,他平日里嗜酒如命,偏偏陆岑这晚又酒肉犒劳大伙。大宽贪杯,很快便醉意上头,可他兴致颇高,依旧不愿离去。
要说这大宽虽已成婚,但他的女人对他醉酒成瘾深恶痛绝,起初还有所管束,后来渐是不予理会。酒过几巡之后大宽被他的邻居搀扶着离开陆岑家。
谁料他去邻家后又聚三五之人围桌而坐继续开喝,如此几番停而复饮,深夜时分大宽内急,刚至茅厕却突然口吐鲜血、随后一头栽倒,其他人也醉的不省人事,此等异常竟无人在意。
次日众人发现大宽之时,他竟已没了气息……
大宽还无子嗣,家中被他“喝”的所剩无几,房屋破旧不堪。陆岑可怜大宽的女人,毕竟大宽生前为盖房忙前忙后,于是陆岑便在自家大院不远处为她盖间独门小院,就近使用自家盖房所剩石料、木料,倒也省事不少。
起初众人对此举大赞不已,陆岑原本想着:一个女人,身边并无孩童,平日里倒也无甚是非,岂不知时间久了这寡妇门前是非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二年陆本佑回村,当日未进大院便对岑儿一顿训斥:太祖洪武帝出身疾苦,平日里最恨奢靡排场。老子低调大半辈子,如今归隐乡里,就是一个普通村民,能简就简,何来这般讲究?
但木已成舟,陆本佑细看才知此处只是墙高一些,院大一点,用料也并无奢华之处,朝廷有规制:庶民庐舍,不过三间、五架,不可用斗拱,饰彩色,陆岑此举绝无僭越之处。
念及儿子一片孝心,他也就欣然住下。
少小离家,陆本佑回村后只与那些年纪相仿的村民,也就是儿时的玩伴偶有来往。平日里,他就读读诗书,偶尔笔墨纸砚挥洒一番,亦或闲情逸致之时在院中散散步而已。
如此,这独门独院的,虽与住在山腰的村民远了些,倒确也落个清静,这位昔日的朝廷命官便过起了山野农夫般的田园生活。
儿媳陆文氏原本是扬州府人,平日里老实本分、待人温和,她的叔父是陆本佑在刑部时的同僚,当时正是陆文氏的叔父牵线才有的这段姻缘,有了这层关系,陆岑家人相处的甚是融洽。
要说唯一特别之处,那就是陆老爷归隐时带回两个年轻人,此二人长的清瘦,只是个子一高一矮,平日里言语甚少,是故众人对此不甚了解。
据此,陆本佑已完完全全从“陆大人”变成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