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京城一处繁华的街道,街边酒肆、茶馆中人来人往、一片嘈杂。夏日虽是昼短夜长,辛劳一日当早些歇息才是。但对意犹未尽者而言: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酒肆往北数百米,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巷,相比其他走道,此处干干净净、平平整整。即便两辆马车迎面相遇,只要稍作一些调整,便可各自继续前行,丝毫不见拥堵之意,其宽敞之度堪比一般街道。
巷中一处宅院高墙大院,门前灯火闪烁,灯下两个仆人正说说笑笑,看似颇为清闲的样子,可这二人偶尔四下张望,偶尔闭嘴禁声,既提防着外边的一草一木,也关注着里边的一举一动。
不用说,此二人是盯梢的,此等情形,定是院里的主人在谈论着什么不愿为外人知晓之事。
院中一间客堂中,罗龙文正端详着桌上一套笔墨砚台,最后将目光聚在那黑黑发亮的墨色上,周围五六人围观,众人皆是纷纷点头称赞、钦佩不已。
这罗龙文是个有名的墨工,善用桐油烟制墨,且所制之墨皆为上品:坚如石、纹如犀、黑似漆,一螺值万钱,有人冠其姓为“罗墨”,其做工之细、手法之妙、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一技在手、吃喝不愁,一技之妙、富贵皆有。可偏偏这罗龙文不止制墨这一技,其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本事也往往能恰到好处。懂得此道,那即便是出身低微些,家底薄些,也总会有出头之日,至少能混个不缺事做、不愁钱花。
若是再能机缘巧合巴结上权贵名流,那便是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罗龙人却恰恰做到了这一点,投到严嵩之子严士蕃门下做了幕宾,还弄了个中书舍人的差事,管着严家一份产业,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滋润无比。
这中书舍人之职在隋唐或者更早期是个相当了不得的官儿,不过到了大明朝,已远远不如前代。从七品衔,说白了也就是个照例书写诰敕,并不参与决策的差事而已。
对于其貌不扬、其志不高、其心不小的罗龙文来说,管着真金白银的家业远远比那个虚名要实惠的多。
自从投靠严家后,他既处理公事,也替人家打理私事,而其中就有当铺、药铺两项。
至于赌场,那便是顺手捞一把的事,平日还靠瘦猴等打理,毕竟自己也是台面上的朝廷命官嘛。
一番说笑之后,罗龙文清清嗓子,山中无虎、猴子称霸,在这些人面前自己是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他人的感受:有什么话就说吧,反正底下的人只有听的份儿。
觉得还不过瘾,他干脆起身俯视道:“各店的账目已盘好,相比往常,基本能持平。当铺这边要加紧扩展,其他店铺要盯紧,能盘就盘下,不能盘下另想它法,千万不要老惹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这时,瘦猴突然站起来:“那若一当铺的事怎么办?我们白白损失了六千两银子,最后到手的东西还不到十两,那个兵马司的副指挥祁亮连个毛儿都未搜到”。
“对,弟兄们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把若一当铺直接盘下,若是不从,老子一把火烧了”,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更是愤愤不平。
罗龙文眉头微皱,来回踱步而后缓缓落座,他环视周围而后道:“其他人都先出去,瘦猴留下”。
“这个叫什么若一当铺的底细查清了吗?”,众人离去后,罗龙文便直奔主题。
瘦猴立刻凑上前去:“查清了,若一当铺的东家叫仲逸,是山东济南府人,目前在京城并无靠山。上次提到刑部那个所谓的官,其实也就是个从九品的司狱,来当铺当过东西,并未参与经营,不足为虑”。
“这个东家有何过人之处?能在此处开当铺,若说是身后无人,你会信吗?”,罗龙文接过茶碗,不满的瞥了瘦猴一眼:“每次办事都是毛毛躁躁,偷鸡不成蚀把米,能不能吸取点教训?轻敌啦,知道吗?”。
“那是,那是”,瘦猴点头哈腰:“这次真不是轻敌,此人确实没什么背景,身手倒是不错,尤其是轻功厉害”。
说到这里,瘦猴若有所思的样子:“对了,据兵马司的副指挥祁亮说,这小子家底颇丰但并无官家背景,看样是老爹有钱,或许就是仗着祖上有几个臭钱才来京城显摆的”。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却听门外有人喊:“严府那边叫过来一趟,看样子是有什么事儿”。
罗龙文应了一声,他抬头望着瘦猴:“如此倒也能说的过去,若他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就不会主动告诉他是店铺的东家,更不会告诉你当铺的名字”。
“对对,要真是个有身份的,谁会来我们那个赌场呢?再说他两那赌术,一看就是个雏儿”,瘦猴急忙恭维。
罗龙文白了他一眼:“是个雏儿?那你们几个老江湖还不是被人收拾了吗?此外,与他一起参赌的是什么人?”。
瘦猴挠挠头,满脸堆笑:“听下边的人说,是个姓袁的小子,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老爹有几个银子”。
末了瘦猴补充道:“这话说回来了,来我们赌场的,不都是些仗着家里有几个钱的浑小子吗?我看那小子是脑子缺根弦儿,前几次都是送银子,这回要不是带了那个当铺的东家,保证能敲一笔”。
“既然是这样,还是老办法,下个套,给衙门那边打个招呼”,罗龙文叮嘱道:“千万不要被外人发现是我们的人做的,亦不要伤人,若这小子真是块好料,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