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姜头的眼里:只有真正的东家或少东才是做买卖的。
“就,二百两的那块吧,包装一下,我送人的”,仲逸心里盘算着:若一下子拿出价值千两的东西,袁炜必定会认为当铺太过暴利,一旦他问起细节来,难免会牵扯到袁若筠。
此外,这次带着一千两的东西,那下次再去府上,岂不是要上两千两,或者更多?
我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况且这些东西有一半是袁若筠的,送给袁炜,其实也就是从左手倒腾到右手而已。
若其中内情被知晓,不知这位礼部侍郎作何感想?
片刻之后,老姜头已将东西包好,他一如既往的习惯从不会改变: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说。
只是眼下这情形也不难看出:他们的仲少东家去了翰林院,来往些文房之宝也实属正常,他毕竟有庶吉士的头衔,出手不能太小气。
罗英与小地瓜也凑了上来,之前仲逸做真正的少东家时就很少来当铺,即使过来,也是呆片刻的功夫。如今忙于翰林院的差事,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改日,定一桌酒席,还是老地方,咱们好好喝一杯,算我的”,这二人为当铺出力不少,私下里都是自己人,仲逸自不会亏待他们。
当初罗龙文离京时曾差人找过小地瓜,当然是问询仲逸的一些事。
只是自从仲逸探望过小地瓜的母亲之后,他早已一心跟着仲少东家,罗龙文再问什么,那结果也是:毫无结果。
“仲大哥,你平日里请的够多了”,小地瓜面露难色道:“阮怀若与章苏二人又回到贫民区,我看这二人整日闷闷不乐的,不知能否再请他们来当铺做事?”。
“此事……,我已知晓”,想起师父离京之时曾说过的话,仲逸也不敢擅自做主:“此事,再看看吧,看看再说……”。
“好,我明白了……”,小地瓜知道仲逸做事一向谨慎,想必早有部署,他自然不敢再多言。
出了若一当铺,仲逸朝袁府走去,一路之上,他慢慢悠悠、极其清闲,现在距离饭点还早,权当消遣了。
街上行人如云,有闲逛乘凉的,有朝各家酒楼客栈找座而去,也有人忙着去灯红酒绿之处找乐子。
来去自如、各有所图,沿街店铺、饭莊的小二吆喝之声连连,此等情景,俨然一副众生百态、居家过日的生活画卷。
除了考中进士集体面圣之外,自从做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后,仲逸再未见过嘉靖帝,连同严氏父子、徐阶等人,也只是听说而已。
高拱倒是例外,他毕竟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只是虽见过面,但并未说过几句话。
今日文章选拔之时,虽与这些人相隔数丈,但依旧没有见过‘庐山真面目’,连接他们的,其实也就是那篇原本无心之作。
自不用说,除了翰林院的学士、侍读学士外,碰过面又说过话的人当中,品佚最高者还是袁炜。
这庶吉士做的真没劲:就是当初做若一当铺的少东家时,也能见过袁侍郎。
仲逸无心揣摩自己的仕途、前途,眼下让他不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所谓宦海无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即便不会身败名裂,那至少也会落个碌碌无为。
在其位谋其政,自从进了翰林院,耳濡目染,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皆是衙门里的人,耳朵边整天听的都是:某某的老爹是某某衙门的某某文职,某某的师父是某某衙门的武职。
除此之外,再如某某三品喜好字画、某某二品擅长青词,更有某某侍郎有几房女人,某某尚书当年曾做过那么一件糗事……
袁炜,如今官居礼部侍郎,领着太子宾客兼学士衔,赐一品服。他从小就有‘神童’的称号,科举又脱颖而出,加之极善青词体,又据礼部之位,故此,在文人学子中呼声颇高。
因袁炜备受嘉靖帝青睐,底下已有人对他的前程议论纷纷:袁侍郎做礼部尚书,那是指日可待。
若果真那样,礼部尚书领大学士衔理所应当,位及内阁宰辅,前途不可限量。
如同农家百姓,朝中之人也有闲话不断,不过所有话题当中:某某升职、降职、撤职,才是众人最为关切的话题。
众人对袁炜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说他文采出众、知人善任,做事公道,是文人之楷模、朝之重臣。
也有人则不以为然:说他一味迎合圣上,凭借青词得宠。平日里自恃清高、打压别人,尤其是比他文章写得好的人,小肚鸡肠……
众口难调。
鉴于师父的关系,仲逸自不便对袁炜评价,他当初入仕很重要的一个动机:为了对付严氏,还有参与陆家庄之事的背后之人:中书舍人罗龙人,兵部郎中严磬。
后来又多了一个师父当年的仇家:后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戎一昶。
当然,这都是起初所为,在查清陆家庄之事后,深的师父教诲,仲逸早已放弃陆家一家之仇,转而弃恶扬善、心系社稷。
当初放过罗龙文一条性命,正是基于这层考虑:免得对严氏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
否则,早就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若按这层考虑,只要袁炜与严氏不是一派,则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大家各自所属,无须交集。
若说起袁炜与师父当年的交情,只需礼节对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