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仲逸一如既往来到翰林院,外叔公离京之事已有着落,他也可安心翻翻房中那厚厚的书册了。
从庶吉士到七品编修,围在身边得人,也就慢慢发生变化:庶吉士对庶吉士,而七品编修,平日里交往之人,也最好是七品、六品。
最不济,也要是个八品吧。
物以类聚,人以‘品’分:三品不同于四品,有品更不同于无品。
这不是仲逸所愿,但朝中的规矩:你可以不喜欢,但必须要适应。
“仲大人,请用茶”,门口一直在侍候的那名中年男子,又开始例行公事了。
此人名叫陈默,是翰林院的差役。
之前,也算读过书,认得几个字:若仲逸说出某个书名让他去找,陈默也很快能找出。
若是让他将书中之意列出,那便是要为难他了。
陈默的主要差事,就是伺候仲逸在翰林院的日常:端茶倒水,进出传话,再帮忙找找书,提醒什么时辰该做什么,该去哪里。
仲逸偶尔外出,跟在他身后的,自然也就是陈默了。
当然,他还得担起保护之责。
怎么说,翰林院也是衙门,编修也是七品,总得要有个人伺候才是。
只不过,相比那些七品知县出入前呼后拥,又是肃静,又是回避的,他这个七品编修,就寒酸多了。
“默大哥,不必每日奉茶,若需要时,我自会唤你”,仲逸觉得陈默有些古板。
有时,甚至与老姜头倒是有几分相像。
“仲大人折煞小的了,如何敢与大人称兄道弟?再说了,这茶叶都是大人自家带的,这在翰林院谁人不知?小的只是取过来,泡上而已”。
陈默毕恭毕敬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不要动不动就吩咐吩咐的,你先坐下”,仲逸挥挥手。
“是”,陈默微微应道,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比我长几岁,我就叫你默大哥,你也无须称呼我为仲大人”。
仲逸笑道:‘就叫我仲先生吧’。
在蠡县时都这么称呼,听着也不别扭。
“仲先生?这个称呼,是不是太老了……点?又不是私塾先生,堂堂翰林院的七品……”。
琢磨半天,陈默终于有了主意:“对了,这样吧,小的就称呼仲大人为‘仲翰林’,如何?”。
仲翰林?
稍顿片刻,仲逸突然笑道:‘不错,这个真不错,以后就这么叫了’。
“准了,默大哥?”。
“好吧……,不过外人在的时候,还是不能乱了规矩”。
……
翰林院的差事果真清闲,仲逸不用侍读、侍讲、侍诏。
当然,翰林院还有一个差事,就是担任科举考官,但科举不是年年考,亦非一般人可入选。
翰林院中,修撰、检讨、编修有编修国史、实录一朝规制等,被称为史官。
身为七品编修,领了这份差事,与‘史’为伴。
能不闲吗?
午后,另一个同为闲来无事之人,终于找上门来。
“仲兄弟,在诸多衙门中,就属咱们翰林院清闲、无趣:要权没权,要银子没银子”。
陈默没有奉茶,看来只得‘干聊’了。
来人正是庶吉士费思应,因当初在国子监时,他与仲逸一起读书,来到翰林院后,二人的关系自然亲近些。
如陈默称呼他为“仲翰林”一样,私下里,他与费思应还是以之前称呼来。
在仲逸看来:翰林院的七品,似乎与‘大人’二字,搭不上什么边。
仗着有个礼部郎中的老爹,费思应一路走得颇为顺利。
当然,毕竟有些才学,他也曾寒窗苦读过。
只是,这公子哥的脾气,终究还是有的。
“没银子,总得还要找乐子不是?兄弟晚上带你去个地儿……”。
费思应见屋中并无旁人,他干脆也不用刻意压低声音:“兄弟我最近知道一地儿,那里有一名角儿,琴弹的不错,曲也唱的不错,哦,对了,那酒也不错”。
“别,别别,费兄还是饶了我了吧?兄弟我可是有妻室的,况且,你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这翰林院更是文人清流的……”。
“快打住,翰林院怎么了?人家刑部、工部,还有礼部的人都去呢,就你清流?
再说了,咱们只是品茶、听曲儿而已,又没有做出格之事”。
费思应摇摇头,一脸酸道:“才只是个七品,若你做了二品三品的,岂不是连街都不敢上了?”。
昔日的同窗,真拿他没辙。
“费兄,晚上定一家酒楼,酒菜随便点,都算兄弟我的”,仲逸轻轻咳嗽一身,刻意向门外望去。
“仲大人,掌院学士请你过去一趟”,陈默倒是挺有眼力劲。
“说好了,晚上酒菜我请,兄弟我办差去了”,仲逸急忙起身。
“哎,谁稀罕你的酒菜?”。
费思应见状也只得起身,嘴里却嘟嘟囔囔道:“只要能看穆一虹一眼,什么山珍海味的,都索然无味喽”。
谁?穆一虹?
仲逸立刻驻足而立。
“看看,还在这儿装清流?连穆一虹的名字都听过,还说没去过?”,费思应立刻来了兴致。
“没去过,只听大名,未见真容”,仲逸打趣道:‘那一顿酒菜,我还不想请了,去就去吧’。
……
费思应走后,这位七品闲职,终于闲不住了。
上次离京之时,穆一虹曾专门找上门来,只为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