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事情大致如此,那个叫倪庚辉的大理寺丞,还有我外叔公也是这么说的,应不会错”。
叙叙旧、说笑一番,仲逸便将榆林卫、神木县一带矿产之事,向师父凌云子陈述一遍。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事不明:“自己呆在牢中,为何突然被放了出来,而且,还是从七品编修,升为如今的六品侍读?”。
“其实,这两者之间并非孤立存在,说到底,就是一回事”。
凌云子对仲逸出狱升职之事并不惊讶,倒是榆林卫的事儿第一次听说。
“你入狱之事,看似巧合,实则必然,即便没有那个叫馨儿的女子,也会有其他人冒出来。鞑靼一事,朝廷早有定论,再派你这个钦差副使前去核查,也是做给其他文武看,走个过场而已”。
宗武与仲姝端坐一旁,仲逸知道师父早有定论。
“在委派你去大同之前,原兵部尚书丁汝夔被问死罪,仇鸾加封为太子太保,说明他是有功的,至少在大家眼里是这样。至于严氏父子,并未露出水面”。
凌云子继续道:“此种情形,你们查出是丁汝夔奉严嵩的旨意,才消极应战,而又查出仇鸾讳败为胜,将败报变为捷报。既为丁汝夔开脱罪名,又将仇鸾加了罪,这岂不是,正与圣上的旨意相悖吗?”。
“所谓天子无戏言,对丁汝夔的‘罚’,和对仇鸾的‘赏’,已经发出,岂能朝令夕改?否则,朝廷的脸面何在?天子脸面何在?”。
凌云子笑道:“一旦你回京,拿出那些证据,恰恰说明皇帝当时的赏罚是错的,故此,宛平县衙出事后,只能将你押入大牢”。
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啊。
“想不到皇帝也使这样的计,为维护脸面,真能折腾”。
宗武叹道:“还好,师弟并未将仇鸾的全部罪行说出,当初我从北漠带回来的那个百户,也只是就事论事,否则,麻烦就大了”。
仲姝却有不同的看法:“依我看,皇帝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而将师弟暂时关押起来,正是为保护他,从如今出狱升职,就是最好的证明”。
哈哈哈……
“对,此乃帝王之术,其中就有平衡各方势力:这件事牵扯到多方势力,只能等过些日子,就能将矛盾与焦点淡化。之后,再换个说法,事情就可逆转”。
凌云子笑道:“这就是为什么逸儿在牢中时,有锦衣卫的人来看他,还有人在暗中保护他的缘故”。
一旁的卫缨也打趣道:“这同样,也就是为何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丁汝夔有功,或许可以免去死罪。而仇鸾却有贪墨的传言,而且数目相当大”。
这时,仲逸恍然大悟:“现在随便找个理由:保住丁汝夔,处置仇鸾,这样既做到了真正的‘奖罚分明’,同时,又保住了皇帝的脸面”。
此举再明显不过:当初对丁汝夔问死罪是对的,他当时确实消极应战。现在留他一条命,也是对的,因他还有其他功劳。
要说这个丁汝夔,的确有罪,只是,罪不至死而已。
至于仇鸾就更不用说:当初奖赏他是对的,因他有‘功’,现在处罚他,也是对的。
为何?因他贪墨朝廷银子。
说法就是说法,怎么说都行。
说法也只是个说法,谁又会较真?
反正事情都已过去,如今又都有冠名堂皇的理由。
就这样吧……
凌云子见仲逸似有顿悟,他继续道:“无论当初与鞑靼谈判,还是此去大同,你这个钦差副使,差事办的都不错,自不会真处罚”。
末了,他笑道:“从正七品的编修,升为如今正六品的侍读,就是最好的说明”。
“弟子在牢中好酒好菜,还能与倪庚辉这样的高手谈古论今,也值了”。
仲逸干脆自我安慰起来:“就是在外边,短短数月,也不会从七品升为六品啊”。
哈哈哈……
“至于榆林卫、神木县一带,若有机会,还是去一趟,你外叔公所说,自不会有假,此事事关重大,先探探虚实也好”。
凌云子说道:“严氏把持朝政多年,权势熏天、不可一世,门生故吏遍布,关系盘根错节。但今非昔比,徐阶等人势力日渐庞大,而裕王府也渐渐浮出水面。
即便如此,朝廷中,也并非仅是这三方的势力,还有人蠢蠢欲动”。
末了,他叹道:“严氏,已到巅峰,该走下坡路了。只是,还需点一把火,遇一个恰当的实际而已”。
这句话,犹如一股暖流注入心底,仲逸欣慰不已: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见到晴日了。
此事,在仲逸看来,要比他走出刑部大牢------还要高兴。
罗龙文、罗二、当铺药铺、藏银之地……
这些,都是随时可以点燃的那一把火。
至于榆林卫、神木一带,那便是更大的一把------烈火。
这时,林姚姚走了进来,一脸的笑意。
“烧肉、烧鹅、卤鸭、红烧狮子头,徐记酱肉、孙记肘子,枸杞参汤、乌鸡甲鱼汤、鱼头豆腐汤……”。
开饭喽。
…………
“来,咱们先为仲老弟:升翰林院六品侍读,干杯”。
从林府出来,仲逸如约来到鸿运大酒楼,樊文予、李序南,袁大头、一个不少。
此外,仲逸将罗英也叫来,对樊文予与李序南而言,他们都是蠡县出来的。
而对袁大头来说,因当铺的买卖,他也对罗英熟悉再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