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不错,随着秋季来临,这样的天气越来越少。
一块硕大的荒地,看上去还算平整,上面是一堆杂草,沿着土坡而上便是一排大树、树荫成片的样子。
左右衙役分开,个个站立笔直,中间是仲逸率同僚而立。
程默在中间,俨然一个传话的角色。
这架势,灶户们看的有些不适,仅是衙役们的站姿,足够眼前一亮。
“诸位兄弟叔伯,我们仲大人初来盐课提举司,近日忙于衙门事务,今天特意来看望大家”。
程默大声说道:“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仲大人有的是耐心”。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默默低下头,瞄瞄左右的人,微微摇摇头,最后将目光落在地面荒草上。
树荫下的王核立刻上前怒道:“你们都没听见吗?仲大人能特意来看你们,这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尤其那些窃私盐的,仲大人绝不轻饶”。
这么一说,众人头低得更低了。
库大使刘通表面一本正经,心中却乐开了花儿:“提举大人与同提举大人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相视一眼,又不言语了。
程默是何许人?王核那点心思他还不清楚?
‘诸位兄弟叔伯,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仲大人年纪轻啊,盐课提举司担子重啊,离京之时,当今万岁钦点的,这是仲大人莫大荣耀,也是我们五井盐矿天大的荣耀啊’。
程默再次提高嗓门:“我们仲大人为何这么年轻呢?只因他刚进翰林院时,庶吉士不到一年便升为翰林院编修,再到后来的侍读、侍读学士”。
底下的人听得似乎有了点兴致,不少人纷纷抬起头来。
对大多人人而言:什么翰林院庶吉士、编修、侍读学士的,他们不懂,但‘万岁钦点’还是能听懂一些的。
如此年纪,就能得到皇上的钦点?真是不可思议。
就冲这一点,也该抬头看看这位传奇的提举大人。
“当年有个叫保定府博野县的地方,有一桩命案,我们仲大人奉旨督办,鞑靼犯我京城时,仲大人奉旨与他们谈判,后来福建抗倭……北方的鞑靼不是厉害吗?那又如何?……”。
程默这小子一说起来就停不下,连好汉不提当年勇都不明白。
不过细细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对这些灶户而言,他们确是初次听说,而且他们都巴不得能来一个‘硬茬儿’的提举大人。
仲逸上前几步,程默立刻退了下来。
“诸位兄弟叔伯,大家不要都站着,如今天儿还不冷,大家就坐在草地上,如何?”。
一块草台上,仲逸缓缓‘落座’。
他笑道:“我那跟班嘴上没个把门的,他也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本官是有备而来的,绝不负这里每个人”。
众人窃窃私语,你看看我,我望望他,就是无人落座。
林大团快速回味还在脑中萦绕的话:一个翰林院的什么学士,竟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拉家常一样,不可思议。
再傻的人也能明白一个道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绝不敢编造‘万岁钦点’、还有那些北虏南寇之事儿。
‘大团,还愣着干什么,叫大家快做啊,你没看仲大人、姜大人、蔡大人都坐下了吗?’。
一旁的库副使肖大可向林大团嘀咕起来。
‘兄弟们,既然仲大人都这样说了,我们就坐吧’。
林大团率先坐在草地上,还盘起腿来。
众人见状不再犹豫,纷纷坐了下来。
“今天见大家呢,主要两件事儿。之前,同提举王大人说,你们当中有人窃私盐,将窃到的盐兜售或换做它物,是否有此事?”。
仲逸这么一说,众人又不淡定了。
‘张大头、王小亮、大成子,站出来’。
说话的是吏目蔡一书,他手里捏着一叠厚厚的文书。
“你们三人挑头窃私盐,破坏工具、毁坏盐粒泄私愤,多次警告,却屡次再犯”。
蔡一书下意识望望同提举王核,而后继续道:“根据朝廷法度,务必要惩处”。
“带到衙门,听后处置”。
一旁的副提举姜军一声令下,数名衙役立刻上前,很快将这三人押住。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欲再次起立,却被前排的林大团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再乖乖的坐了下来。
衙役们将那三人带走,只剩下一阵凌乱的众人。
这时,一直站立一旁的同提举王核不由的一个冷颤,竟也主动‘坐了下来’。
不用说,这三人敢屡次犯忌,多时仰仗着他这位同提举大人的不管不顾,否则,岂能每次都相安无事?
“林大团,奉公守法、吃苦耐劳、不计得失,屡次自愿带队产盐,制盐成效好、有目共睹”。
吏目蔡一书再次翻开卷宗,继续道:“奉仲大人之命,赏林大团纹银十两”。
吏目手中的这一叠卷宗,分别就是‘功过薄’嘛。
“嗷……”。
这句听的真切,方才还沉浸在被带走那三人的恐慌中,此刻却顿时逆转了。
“大团,拿着吧,这是仲大人个人赏的,以后就好好干吧”。
当库副使肖大可将银子拿到面前时,林大团简直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幕。
“王二虎、陈六,尽职尽守、奉公守法,赏银三两”。
……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百两多的银子被分发到众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