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陈府一如往常的节奏:陈覃屋里传来断断续续唱曲抚琴声,负责巡夜的家丁例行在院里来来回回走动,大黑懒懒的卧在门口,长长的牙齿上是一双放光的眼睛。
大黑就是条狗,看门狗而已。
管家比大黑还要忙,才匆匆用过晚饭,这便又开始忙活了:先是从陈覃的屋里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连陈覃那个小妾都被要求回避。
从陈覃屋里出来后,管家又开始召集部分家丁,叽里咕噜的安排一番,说的似乎没说清,听的也是云里雾里的,只见时不时的点点头,而后又是再点点头。
管家抬头向窗外望望陈覃的屋子,不由酸酸的嘀咕道:还是做老爷好啊,什么酒菜不能用?什么女人得不到?而且饭菜都是厨子备好端上来,女人也能不请自来。
好饭菜都让……。
羡慕的不行,也只能过过嘴瘾:“福,都让这些人享了,干活的苦差事,还得我们这些人做……”。
当然,门外这些热闹大多与陶朔无关,至少今晚无关。
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就随意斜躺下来,那两名前来陪同他的家丁早就将陈覃赏的酒菜端了上来,脸上皆是浓浓的笑意。
这两家丁,一老一少,老的跟随陈覃有些年头了,颇得信任。小的就更不用说了,年纪虽小,但跟随陈覃时间也不短了,等于是由这位昔日的户部侍郎大人养大的,信任度可想而知。
派这样两个人来作陪,陶朔闭着眼睛都能看的明白:这二人,绝不是冲着这桌饭菜来的,那怕是这桌饭菜确实不赖。
平日里,这二人连管家都礼让三分,直接受陈覃差遣,可想他的城府有多深:连管家都防着。
不想还好,陶朔自从回到府里,还真没见到管家平日里那两个跟屁虫,一大早马厩里的马就少了几匹,又是划船,又是盯梢的,现在还没有回来?
方才上茅房的时候,陶朔刻意与负责马匹的家丁叨唠了几句,亲眼看到所有马匹都归位,可是那些人呢?
不是跟着老子吗?现在老子都回到府里,你们反倒不见了,真是多多怪哉。
喝了半肚子的凉水,陶朔已经胃口减半:这顿饭,不好吃啊。
大户人家是非多,现在看来,何止是非?有的时候,简直他么的是——要命。
不由的摸摸自己腿脚,陶朔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这一天天,老子现在站着都能睡着”。
那一老一小的家丁相视一笑,不由的点点头,算是对他一种特殊的同情。
都是府里的家丁,比管家还下人的下人,陈覃今日格外开恩,他们也就能放肆的一饱口福,好好的享受一番。
“都是自己人,我们也就不客气了”,话还没说完,那两人也就脱了鞋坐了上来。
一张小方木桌,三人围坐而坐,六个菜:三荤三素,还有一模一样的两壶好酒,都是陈覃的厨子做的,对家丁们来说,这待遇就简直好的不要不要的。
“陶朔兄弟,说说看,你今日到底去哪了?干了些什么差事?老爷如此赏你?真是太让我们羡慕了”。
那老家丁夹起一块肉放到陶朔盘子里,随意说了这么一句,同时向小家丁递个眼色。
对对对,陶兄今日辛苦了,我们敬你一杯,说着三人立刻举起酒杯来。
陶朔直接抓起酒杯,用眼神向他们碰杯,仰起脖子便干了,摸摸嘴巴,连连咧嘴道:“哎呀,真他么爽”。
那小家丁为他斟了一杯酒,而后夹起一块肉道:“对了,陶兄还没告诉我们,你今日到底做了什么好差事?老爷又是赏酒菜、赏银子的”。
老家丁帮腔道:“对,给我们说说,我们也好学学”。
陶朔一头栽在被褥上,懒懒的说了一声:“你们二位就不要拿我开涮了,我们做家丁的,就是个伺候人的命,能有什么好差事?”。
都在一个院里做事,但大家其实也不熟,陶朔来这里才几天,口口声声兄弟长、兄弟短的,总觉得怪怪的。
“咱别的不说,有人羡慕我的活儿,说是老爷有事的时候就替他跑跑腿、传个话什么的,老爷没事的时候,我就在那个房里喝喝茶、打打盹,那有那么好的差事呢?”。
陶朔自嘲道:“你们是不知道,忙的时候,简直连屎尿都能逼回去,为何?不敢耽误老爷的事儿啊,闲的时候呢?更他么不是人干的,虽然人坐在那里,就怕老爷随时传唤,连放个屁……都不敢踏踏实实的”。
这话说的,又是屎尿又是屁的,老家丁有些不悦的放下筷子,小家丁却似乎没有听到,只顾着往口里塞肉塞菜,吃的那叫一个过瘾。
“就比如今天吧?我一大早上街去排队,就是想给老爷夫人买二斤王记的酱肉,还要老王头亲自下刀切,人家那刀功……夫人可说了,若是没有老王头的刀功,肉味要失去一半的香”。
陶朔不由的坐了起来,一脸的委屈:“你们知道最后怎么着?他么的这个老王头出了城,说是为那个有钱的主儿送肉去了,而且当面切,把我气的啊,谁这么大胆子?比我们老爷谱都大?”。
“那后来呢?后来如何了?”,小家丁又开始提议大家碰上一杯。
陶朔笑道:“呵呵,后来……后来当然是我屁颠屁颠跑到城外去找人家,……否则,若是耽误了老爷和夫人用饭的时间,谁能担得起呢?”。
那二人一脸愕然,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