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谢了。悟净听了笑道:“此地已极近西方,果是佛家之地,真个有斋僧的。此间既是府县,就不必照验关文了,我们去那寇员外家吃罢斋饭便好走路,却是方便。”
三藏只笑而不语。
说话间转过拐角,果见一条南北大街,坐西朝东向有虎坐门楼一座,门里边影壁上挂着一面大牌,正书着“万僧不阻”四字。
三藏这才道:“西方佛地,贤者愚者俱无诈伪。那二老说时,我犹不信,至此果如其言。”
悟空闻言露出一个怪笑来,似讽非讽的,道:“师父倒也有了防人之心。”不看他神情,口气听着倒像是真的欣慰似的。
三藏只做听不懂,答道:“该得警惕,也好少些麻烦。”又嘱咐八戒不要村野,先在门口歇下马匹行李。兀自在行李担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如入定了一般。
悟空闻言,挑挑眉,就听闻小白龙传音道:“大师兄,和尚倒是真有高僧的架势了,他是突然开了窍还是也被下了魂茧在我们不知不觉中换了个内囊啊。”悟空转头瞧向小白龙,就见他皱着眉头惊疑不定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心中却因为小白龙这话默默思量了一番。
不过片刻,有个仆役走了出来,只手提着一把秤,只手拎着一只篮儿,猛然看见外面或站或坐了五个人,那坐着的显然是出家人扮相,忙上前打礼,道:“长老何处来?”
悟净上前回礼道:“我师徒一众乃远方来拜佛祖的。”遂指了指三藏道:“这是我们师父。”三藏起身答礼。
那奴仆又回了一礼,道:“我家员外最好斋僧,长老且稍待,小人这就去禀告老爷。”三藏笑道:“有劳。”
那奴仆说完,倒退了两步,才转身跑进去报道:“老爷!外面有僧家来了!”那员外拄着拐,正在天井中闲走,口里不住地念佛,一闻报道,就丢了拐,出来迎接,见三藏一众皆气质不俗,更是欢欣,叫道:“请进,请进。”
三藏谦谦逊逊,慢了那员外小半步,后头跟着悟空几个,一同都入。
转过一条巷子,员外嘱咐奴仆将客人的坐骑牵去喂了,将行李送至厢房,自己亲自引路,至一座房里。
就见房内佛香缭绕,烛焰光辉,紫金钟,千尊佛,玻璃盏,鳙璃灯,满堂锦簇,四下铺金,这小小佛堂竟是比一些古刹还要辉煌。员外说道:“此上手房宇,乃管待老爷们的佛堂、经堂、斋堂,下手的,是弟子老小居住。”
三藏称赞不已,遂取袈裟穿上,净了手后,方才拈了香,叩头拜佛。拜毕,转身正欲与员外施礼,被员外拦下,又引着一行人去了经堂。
那经堂里方台竖柜上堆积着无数经文,玉匣金函内收贮着许多简札。内设彩漆桌椒粉屏,桌上摆着的都是些精致贵重的文房,屏前全是些玄妙雅趣的书画琴棋。再放一口轻玉浮金之仙磬,挂一柄披风披月之龙髯。三藏更叹此处叫人静心安神。
员外对此表示十分开怀,亲自上前为三藏宽了袈裟递给跟在一旁的悟净,引着三藏到了僧家的起居厢房,方才问起三藏一行何来。
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诣宝方谒灵山见佛祖求真经者。闻知尊府敬僧,故此拜见,求一斋就行。”
员外面生喜色,笑吟吟说道:“弟子贱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自四十岁上,许斋万僧。今已斋了二十四年,有一簿斋僧的帐目。连日无事,把斋过的僧名算一算,已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员,只少了五众,不得圆满。今日可可的天降老师五位,完足万僧之数,请留尊讳,好歹宽住月余,待做了圆满,弟子着轿马送老师上山。此间到灵山只有八百里路,实不远矣。”
三藏闻言,真真才发觉,那灵山离此到底是只剩多远,心情自是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