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水湿布,把脸蒙上,十人一组,绳索相连,互相搀扶。”
“外露皮肤,用泥涂上,避免叮咬,避毒避障的丹药,统统服下。”
吴越境边,项梁所率领的雷豹卫,正在郑重准备。
沼泽,从来都是一个令人发寒的地方。
污泥,陷阱,腐烂,发臭。
最危险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无处不在的沼气。
沼气有毒,植物不易生长,动物不易存活,因而产生鬼蜮气息,一片荒凉景象。
除了长期生活在这里的百越人,适应了环境,外族入内,几乎都是九死一生。
所以曾经项氏率领大楚军队灭吴越时,都是避开这类地域,哪怕会绕远路,攻城池,也在所不惜。
可这一次,项梁麾下只有一千亲卫,又要施以斩首战术,为了避开边境巡逻的吴越斥候,他们必须迂回深入,所以这片沼泽,成了必经之路。
项梁展现出了项氏一族的领军才能,命令一条接一条颁布下去,众人齐心合力,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沼泽边缘的干地上。
沼泽之地,仿佛永远都是秋天,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水洼泥塘一个接着一个,腐烂的树叶形成的污泥,化成天然的陷阱,动物的粪便掺杂其中,发出恶心的恶臭。
四周一片寂静,听不到响动,唯有士兵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打破阴森的寂寥。
倘若真是心理压力,倒也不惧,关键在于沼泽内的生物,可不欢迎这帮闯入家园的不速之客。
最先出动的是蛇群,这些细长的毒蛇在沼泽中蜿蜒穿梭,闪电扑击。
但雷豹卫早有准备,口中含着避毒丸,十人为组,守住各个方位,长枪频频刺出。
刺蛇七寸,又快又准,纯靠强大的个人战力与默契的配合,稳健地行进着。
照此下去,横穿沼泽并不会出现多少损伤。
可惜等到不断深入,更加可怕的敌人出现了——
走的好好的,旁边的树干会突然动起来,惨叫声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咬成两截,一半身子都没了。
仔细一看,哪里是树干,分明是鳄鱼,庞大的身躯一甩,就将倒霉的士兵吞下。
这个年代,鳄鱼是《礼记》中的叫法,寻常百姓称之为土龙,可见其威势,别说雷豹卫面色如土,项梁都不敢招惹这沼泽里的霸主,唯有落荒而逃。
所幸鳄鱼胃口不大,吃上几个,饱了之后,懒洋洋地在泥塘里打着滚,爬到岸边去晒太阳,并不追击。
真正可怕的,是比起毒蛇大不了多少的小蜥蜴,它们不仅行动速度极快,趾间长着蹼,高速迈动双脚,竟是听不到声音,就如同一个个轻功高手,在沼泽中如履平地。
相比起毒蛇蜿蜒爬行,可以警觉,这些家伙神出鬼没,无疑是更可怕的杀手,每每在雷豹卫视线不及处扑出,口口咬向脚踝,一旦中招,就意味着死亡。
不多时,死伤就近百,副将更是发现了一件秘密,急忙禀告:“少将军,这些畜生是经过百越人训练的,背部有吴国印记!”
确实,蜥蜴的背部,刻着一个印记,正是吴国特有的纹印。
“该死的野民,如此卑鄙!”
项梁低声怒骂。
吴越复国后,手段变化,令人防不慎防,这点从之前边境的摩擦就能看出,万万没想到连沼泽内都设有“伏兵”。
“不好!连蜥蜴都能利用,那么百越本就擅长的蛊毒之法呢?万一被百越野民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项梁面色数变,当机立断,一振长枪:“不行,我们不能在沼泽内耗下去,解开绳索,突进!”
“是!”
缠在腰间的绳索被斩断,雷豹卫拿出他们千里奔袭的最大强项,开始飞速奔跑起来。
只要跑得快,陷阱就追不上我,这无疑是一种应对之法。
但一路莽过去,也注定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几乎每一刻,都有士兵踩空落入泥沼,而他们为了不影响同袍,并不呼救,死死咬住牙,一声不吭地沉入淤泥中。
项梁一马当先,他没有回头,眼中却已蓄满了热泪,埋头狂冲。
终于,太阳柔和的光线洒下,班驳的光影映照在这片大地上,带来了生命的气息,沼泽过去了!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项梁恨不得仰天长啸,虽然身后跟着的雷豹卫死伤惨重,但至少没有落入敌人的包围圈中。
然而就在这时,眼尖的副将突然指着前方:“少将军快看,那里有块木牌!”
“列阵!”
项梁如临大敌,列阵完毕后,才缓缓上前,就见这沼泽的出口处,每相隔百步的地方,都立着两块木牌。
第一块木牌写着:“吴越欢迎你。”
后面的木牌上则写着:“里面没有埋伏,别急着赶路。”
都是楚国文字。
“唔!”
项梁身躯一晃,气血逆行,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弄了半天,他和空气斗智斗勇,导致部下死伤近半?
“这些木牌竖在此处至少有月余,那时吴越就开始防备我们穿过这片沼泽了?”
“将军,这是女子的手笔,能将我楚字写得如此规范,寿阳城内的女子能做到的都不多!”
亲卫中也有智谋之辈,都是范增安排,此时看着木牌寻找线索,脸色越来越凝重。
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此次的敌人,竟是精通兵家之道,利用他们的心理,不战而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