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身居高位数年,日常多是谈论正事,就连与阿偃在一起时,亦八九不离十提及国政,阿偃善解人意,从不要求朕如何对她好,只默默在朕身边付出,从她去后,朕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与人说过话。今日得空,就想来锦绣宫坐坐,现今宫里也就你我算旧识一场。”楚轩是怎么都没想到有一日自己能不论男女之情,以朋友身份与陈锦绣相对而坐谈心。
陈锦绣将手搭在桌上,指甲摩挲着平滑的桌面,她是最早入宫的一批妃嫔,经数次选秀后宫女子面孔换了又换,温偃身死魂消,就连宋娴都走了,不知不觉原先一起入宫的人只剩她一人,如此说来她与楚轩确实算得上旧识一场,陈锦绣不明白自己当初是看上楚轩哪点死咬着他不放,眼下两人做朋友不是更好?
“陛下之于家国是明君,之于儿女情长实在是有些蠢,佳人常伴身边时不知珍惜,待佳人不在才来扼腕然而为时已晚,再痛恨不舍又有何用,走的回不来,来时陛下不知珍惜,这就是自食恶果。”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空气中散发着桃花的清香气,陈锦绣望了眼窗外的桃花绽放的桃树,支着下颚想到,今年桃花长得不错,不知树上会结桃多少。
“哈哈,锦妃说话真不客气,不过你说的对……朕当初就应该把她护在身边,与宋家翻脸又何妨,左右都是要与宋家做个决断,朕那时是为护她,把她打入冷宫朕以为宋家就会消停,殊不知宋娴得寸进尺,到冷宫去刁难阿偃,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撕破脸,何苦一退再退还是什么都没做成,反而害阿偃丢了性命。”楚轩说时脸上带着笑,只不过笑容是苦涩痛楚,他自以为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温偃,然而他的自以为是实则把温偃往火坑里推。
静静听着楚轩一番动人的肺腑之言,陈锦绣默然不语,扪心自问一句,子寂的事发生时,楚轩对温偃是否无条件信任?他不信宋娴的话,就不会打温偃那一巴掌,他不信宋娴,温偃的孩子怎会胎死腹中,他不信宋娴,宋娴怎敢公然跑到冷宫为难温偃?对温偃拳脚相加。楚轩说把温偃打入冷宫是为护着温偃,那“护”只是他对温偃的爱,与他的信任没有一分关系,不……他足够爱温偃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锦绣在温偃身死一事上看得明白,宋娴得寸进尺不是一两日的事,楚轩先前无非觉得宋娴不会把事情做绝,事实就是宋娴不但做了,而且一脚把温偃踢进鬼门关。哪怕楚轩在陈锦绣面前黯然伤神说了这些话,陈锦绣对他亦没有半分同情,他看事情的角度与她不一般,看到问题所在自然与她不同,逝者已矣,再纠结对错无用,陈锦绣也不想与楚轩闹得不愉快,良久叹道:“陛下此番领悟太晚。”
两人一同沉默许久,屋外的绿竹低着头,手中拿着的帕子绞成一团,云儿看了看她,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合适,张了张嘴终是一句话说不出,轻拍了拍绿竹的肩,两人站在屋檐下,背挺得笔直,清风吹过撩起两人耳边碎发,云儿余光瞥见绿竹的侧颜,才发觉绿竹五官其实很好看,她从前没有细看,绿竹的鼻翼高挺,嘴唇小小的,自带淡淡的粉色,就算不涂唇脂也好看极了。
“绿竹,你原来就长得如此好看的吗?”云儿盯着绿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郑重其事道,绿竹头上冒了几个问号,不明云儿的意思,云儿笑着摇摇头道:“没事,我就是忽然觉得你生得很好看而已。”
“嗯?什么?”绿竹被云儿惊得往一旁避开一步,她与云儿的关系相比从前确实好了很多,可两个人平日里都是插科打诨从不说肉麻话,今日云儿忽然夸她,绿竹要当云儿是被替换了不可,鉴于云儿傻里傻气的气质无人能模仿,绿竹才信眼前是真正的云儿。
殿外气氛融洽轻快,殿内气氛凝重无比,殿中二人心思各异,楚轩看殿中陈设,心情低落,待温偃不在他才逐渐意识到他身边无可随意交谈之人,没了温偃,他每日所做的事只是批阅奏折、上朝等等,做国君应做之事,他是成为一国明君,却不是自己。
“你在冷宫与阿偃同住过一段时日,听闻相处融洽,她……可有说过什么?”楚轩这人很别扭,陈锦绣很久之前就晓得,这个性子大致形成于他还是质子时,心里话不得与旁人说道,若不是迫不得已或是实在忍不住,他绝不会与旁人透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哪怕只言片语,这句话,楚轩早该在温偃离世时就问她,亏他憋这句话憋了一年,还是吞吞吐吐才说出来。
“没有,陛下莫觉得臣妾对陛下有所隐瞒,皇后在冷宫时多是做自己的事,纵与臣妾说话,也不是与陛下有关的事,虽说臣妾身为旁观者,站着说话不腰疼,陛下当时倘若多去冷宫看皇后,或是在皇后没了孩子之后好生道歉,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不可挽留的地步,万事论因果,陛下,错了便是错了,不是所有的错都能回头,不然何来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这句话?”
她在冷宫与温偃住在一起数月,但交集确实不多,温偃不是多话之人,不喜废言,你真心待她,不动歪心思,她亦以真诚还之,楚轩把温偃伤的不浅,与温偃说话时陈锦绣避开楚轩的话题还来不及,怎会与温偃说楚轩的事来隔应温偃,想知温偃说什么,一早干什么不去见温偃?
“不错,朕那般狠心对她,她自然恨透了朕,自不会对朕有念想。朕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