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投降的卢水胡集中安置,收了武器铠甲和马匹,又派人送去好酒好肉,该吃吃该喝喝,但是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出营。
朱睿表现出来的姿态相当和善,亲自接见了什长以上的各级主官,对他们说暂且委屈两日,等确保城内诸事顺当,再让大家各归其职,朝廷的封赏也不会吝啬,但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听话,不得心怀二志。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大多数人逆来顺受,倒也甘之如饴,不过还是有部分聪明人心中忐忑,怕被秋后算账,隐隐有串联暴乱的迹象,这时胡稼主动站出来为朱睿背书,和这些曾经的同僚们谈心打气,拍胸口保证朱睿和楚军绝对信得过,让大家稍安勿躁,日后还在一个锅里讨饭吃,互相照应云云。
由于胡稼现身说法,这才打消了俘虏们的疑虑,安心在营房内喝酒吃肉,没得节制,很快就醉倒了大半。而朱睿则趁着夜色让温子攸带他来到沮渠乌孤的家宅,望着高门重楼,目光似有不忍之色,道:“全在这里吗?”
“是,沮渠氏九族统共六百七十八口,全关押在这里!”
朱睿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着门口的气死风灯的余光,闪烁着明与暗的独特魅力,他沉默良久,低声道:“没得商量吗?”
温子攸淡淡的道:“朱公的原话:沮渠氏,夷九族!”
“可是……这些都是上不得战场的老弱妇孺……”
温子攸神色平静的可怕,道:“老者有岁月凝聚的智慧,妇人会孕育和延续家族,孺子也会悄无声息的长大,变成马背上最凶狠的狼崽子!”
朱睿压抑着声音,听起来似有怒火在胸腔间翻腾,道:“我们自诩英雄,还怕妇人孺子不成?”
温子攸笑了笑,道:“子愚,项羽英雄盖世,结局如何呢?刘邦痞赖游侠,结局又如何?听我的劝,乱世不要学那英雄气,朱公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做你该做的事,千万别让朱公失望!”
朱睿手握刀柄,巨大的指关节蹦起青筋,就这样枯立了大半个时辰,猛然转身离开,冷然道:“动手吧!”
早有准备的五十名亲卫四散开来,点燃数百支火把扔进院子里,院内各处早已泼上胡麻油,顷刻之间,烈火熊熊而起。幸好沮渠的豪宅是独栋,周边没有和老百姓的宅院相连,可就算这样,大火也烧了将近三个时辰。
正门、偏门、小门和后门全被铁链锁死,凄厉的惨叫声和撞门声此起彼伏,有那侥幸的妇人抱着幼子爬梯逾墙而出,被候在墙外的亲卫一刀一个,砍死了重新把尸体扔回去,个中惨状,犹如人间地狱。
朱睿翻身上马,温子攸叫道:“你去哪里?”
“先生守在这,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当朱睿带着武装到牙齿的白马铁骑冲进兵营的时候,胡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死死拦住朱睿的马,哀求道:“将军,我拿性命担保,他们都诚心归附大楚,但凡将军有令,冲锋陷阵,绝无二话……”
朱睿低头俯视着胡稼,眼神如同刺骨的寒风,道:“你全家四十九口已被我保护起来,今夜要么跟着我进去杀人,要么你和你全家一同陪葬。我给你三息的时间,好好考虑!”
“将军开恩,将军开恩!”胡稼双膝跪地,咚咚磕头,迸射的血迹流淌了满脸,惨不忍睹。
朱睿摇了摇头,低声道:“胡稼,我没得选择,其实你也没得选择。起来吧,拿着你的刀,带着你的人,跟我走!”
胡稼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可怕,挣扎了三息,无力的松开了朱睿的马缰,道:“我……我听将军的!”
朱睿毫无操弄人心的快意,国字脸平静无比,拔出百炼刀,斜指前方的营帐,发号施令道:“杀!”
是夜,在营里醉生梦死的一千三百名降兵被坑杀,其中将近三分之一死在胡稼和他的亲信部曲手里。
这可以理解,不管哪个朝代,对自己人最狠的,永远是自己人!
高平县的百姓听着喊杀声和看着满天的火光,担惊受怕了彻夜,翌日醒来,突然发现屹立安定郡百余年的沮渠家烧成了断壁残垣,城郊的兵营里也空无一人,整座城的街道都能看到白马铁骑来回巡逻,就是再蠢笨的榆木脑袋也明白:安定郡,天变了!
“卢水胡有三姓门阀,沮渠氏已族诛,胡氏收归麾下,还有彭氏盘踞朝那县,可让胡稼带兵前往征剿,他杀的胡人越多,越是对将军忠心,可以信任并且重用。”
“安定郡最重要的是萧关,要继续加固关隘,派心腹之人防守。兵力不足,可召当地汉人入伍,稍加训练,守关足够了。”
“朱公谋秦州刺史之位,如无意外,将以你为安定郡太守,要尽所有努力,把此地经营的固若金汤,成为你的臂膀和羽翼。”
“沮渠氏搜刮多年的财物堆积如山,这是你赏赐部曲、招募新卒和收买人心的底气。”
“汉人被卢水胡欺压久了,只需略施恩惠,就能效死用命,这是你在此地立足的根本。”
“高平西北有红崖马场,卢水胡的战马皆出自那里,好生经营,至少可养出万余精锐骑兵。”
温子攸又详细交代了关于怎么治理安定郡的大致方略,看着窗外微微泛白的,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子愚,我就要走了!”
朱睿惊诧道:“啊?这么快,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向先生请教……”
“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