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仿佛躺在云堆里,空气里飘荡着一种若有若无如兰如馨的香气。
他醒了过来,却宛如还在梦里。此时,他简直不愿醒来,因为迄今为止,他从来也没有到过如此软温馨香的地方,甚至连这样的梦都没有做过。
在他的梦里,也永远只有冰雪、荒原、虎狼,或一连串无穷无尽的灾祸、折磨、苦难……
忽然,只听一人说:“你醒过来了么?”这声音是如此温柔,如此关切。
阿飞张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脸上带着世上最温柔,也最可爱的笑容,眼波里带着最深厚的情意。
这张脸,温柔美丽得几乎就像是他的母亲。
他记得在小时生病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坐在他的身边,也是这样温柔地守护着他。但,这已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久远得连他自己都已几乎忘记……
阿飞挣扎着要跳下床,嘶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但身子刚坐起,又倒下。
林仙儿温柔地替他拉起了被,柔声道:“你不要管这是什么地方,就将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吧。”
“我的家?”
阿飞从来也不了解,“家”这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有家。
林仙儿嫣然一笑:“我想,你的家一定很温暖,因为你有那样一个好母亲……她一定很温柔,很美丽,也很爱你。”
阿飞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道:“我没有家,也没有母亲。”
林仙儿怔了怔,道:“可是……可是你晕迷的时候,却一直呼唤着她的名字。”
阿飞没有动,面上也没有表情,道:“我七岁的时候,她就已死了!”他脸上虽没有表情,眼睛却已湿润。
林仙儿垂下头,道:“对不起,我……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阿飞沉默了半晌,道:“是你救了我?”
林仙儿点点头,道:“那时你已晕了过去,所以我就暂时将你搬到这里来。但你只管你安心养伤,绝没有人敢闯到这里来的。”
“我母亲临死的时候,再三吩咐我,叫我永远不要受别人的恩惠……这句话,我永远也没有忘记,可是现在……”
阿飞岩石般的脸忽然激动起来,嗄声道:“现在,我却欠了你一条命!”
林仙儿柔声道:“你什么也不欠我,莫忘了,我这条命,也是你救回来的。”
阿飞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你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
林仙儿脉脉地望着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以后……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我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她的手柔若无骨,温如美玉。她美丽的脸上,已泛起一阵朝霞般的红晕。
阿飞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心本来坚如岩石,但此刻,也不知怎的,竟连心底最深处都震动了起来!宛如一湖静水,忽然起了无数涟漪。
他从来也未想到,自己竟也会有这种感情。
但是,他只是闭上了眼睛,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仙儿道:“还不到三更。”
阿飞又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你想到哪里去?”
阿飞咬紧牙关,道:“我绝不能让他们将叶笙带走。”
“但他已经走了。”
阿飞倒在床上,汗如雨下,道:“你说现在还没有到三更?”
林仙儿道:“现在是还没有到三更,但昨天凌晨叶笙就已走了。”
阿飞失声道:“昨天凌晨?我难道已晕睡了一天一夜?”
林仙儿用一条淡红的丝巾轻轻擦干了他头上的汗,道:“你伤得很重,除了你之外,只怕没有别人能挨得住的,所以你现在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好养伤。”
“但叶笙……”
林仙儿轻轻掩住了他的嘴,微笑道:“我不许你再提他,因为他的处境远不如你危险,就算你要救他,也得等你养好了伤再说。”
她扶着他,躺到枕头上,道:“你放心,心眉大师既然说要将他带到少林寺去,那么他这一路上就绝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
………………
在昨天凌晨,叶笙确实就已离开兴云庄。
此时,他斜倚在车厢里,瞧着对面的心眉大师和田七,似乎瞧得很有趣,忽然忍不住笑了。
田七瞪着他,道:“你觉得我们很滑稽?”
叶笙悠然道:“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田七道:“有趣?”
叶笙打了个呵欠,闭上眼,似乎要睡着了。
田七一把揪住了他,道:“我哪点有趣?”
叶笙淡淡道:“抱歉,我说的不是你。世上虽然有很多人都很有趣,但你是例外……你实在是无趣极了。”
田七脸色变了,瞪了他半晌,终于缓缓松开手。
心眉大师一直都好像没有在听他们说话,此刻却忍不住道:“你觉得老僧很有趣?”他这辈子,还没有遇见过一个说他有趣的人。
叶笙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笑道:“我觉得你有趣,只因我还没见过一个坐车的和尚。我总认为,出家人既不能骑马,也不能坐车的。”
心眉大师居然也笑了笑:“和尚也是人,不但要坐车,还要吃饭。”
叶笙道:“你既然已坐在车上,为何不坐得舒服些?我看你这样坐着,总忍不住以为,你长了痔疮……”
心眉大师脸色也沉了下去,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