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从伊稚斜口中说出来,还不明显?分明是衬映当年他杀兄夺位之事。
兄终弟及而非子承父业,不过是看形势罢了,匈奴不比汉朝,祖制这玩意儿,他们是没有的,自然没什么限制。
冒顿单于手上更不干净,可他带着匈奴击溃劲敌大月国,强盛了匈奴,这是事实,强者就是强者,纵然踩着骨血上位,也无人会在当时说一句不对,最多是等人死后,戳戳脊梁骨罢了。
主父偃说出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与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是一个道理。
汉人中,第一个明目张胆有这般见识的主父偃,所领会的无非是这个道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也死个轰轰烈烈,留待后人评说的气魄。
这时候,已经算是拍了板,其他人没反对,就与赞同是一个道理。
伊稚斜给众将上过眼药,自然得执行才下过的命令。
从茅屋中走出来,他便往大军方向走去,他知道,右谷蠡王他们跟上来,必定会协助他们的大单于。
所占领的河西三郡,都留了些人马,伊稚斜便是想从张掖郡中先拢手下大头,再依次退出,全部撤回去罢了。
他倒是可以传信到草原上,让左谷蠡王也像汉朝那样援一回军,可不说时间上来不及,就是来了,也顶不住汉军攻城,匈奴人的概念里,从来没有守城,这分明是一种自缚手脚。
抢汉人的东西可以,但攻占地盘却有点难,根源是人少,再者没有久居一地的习惯。
伊稚斜渴望汉朝土地变为匈奴人的跑马场,但时机实在不允许,本来七国之乱是一个好机会,可惜军臣单于没有把握住,再加上周亚夫太厉害,汉朝国力上升之势,无可阻拦。
这种打打秋风就走的局面,他实在不想看到,可没办法,除了从北面攻破细柳营攻破长安,扼住汉朝的咽喉,再无其他方法。
而这个方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他还得好好找机会才行。
等到匈奴大军退走之时,此夜才过去一半,正是月黑风高,午夜之时。
从张掖郡到敦煌郡,伊稚斜一路退一路人马变多,可惜他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后悔,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尽管上面照作,下面有些混乱。
什么混乱呢?根源在于他们带走了战利品,每匹马都或多或少带了些东西,甚至是粮食、女人、锅碗瓢盆。
这么大的军队,加上匈奴人时常也会放荡不羁,所以搜刮汉人的东西带走也是匈奴人的乐趣,而这也大大拖延了伊稚斜的步伐。
阻拦是没有用的,已经成习惯的东西,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除非杀人立威,伊稚斜当然不会这么干。
一直到凌晨,匈奴人才从河西退到了面朝漠北方向,在天际还处于昏暗之时,渐渐淡去了大军身影。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渐渐过去,天色刚蒙蒙亮的黎明之时,刘彻出于为将帅职责,从床.塌上起身。
看了一会儿睡梦中的李妍,那安详而又难得的恬静,刘彻便笑着穿上戎装,推门而走。
走到城头,缓缓而行。
虽是青灰色砖夹着土色泥砖,但城墙上风景却远胜本身构造,晨曦下远眺大漠,这儿成了欣赏风光与验证大漠孤烟直的最佳观望之处。
风景虽好,人却不怎么高兴,刘彻发现李广也在城墙之上,只不过脸色有些难堪。
莫非是因为要攻城了,心疼将士会伤亡?刘彻暗自嘀咕,但仔细一想,李广也是身经数十战之人,哪里会因为这些烦恼,不是自相矛盾吗?
想再多都不如问一问,打着这个主意,刘彻便上了前去。
“李广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军情让你不痛快?怎的这般脸色?”
单单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李广也不敢含糊,生怕怠慢了刘彻,急忙回道:“陛下,据探子来报,昨夜还在守城的匈奴人,换下一批岗之后,再无人守值,一直到今日凌晨,都是这样,有可能里面是空城。”
空城?空城计?匈奴人不会这么聪明吧?还会耍这一套?刘彻心里面念头一闪而过,却是自己给否决了。
“消息可不可靠?难道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吗?”
李广确认道:“毫无声响,单单只是城门紧闭!”
空城计还会开城门做一个疑兵准备,好嘛,匈奴人能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这时候还猜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刘彻沉声道:“匈奴人是跑了,原来昨天单于给朕的信,只是麻痹了一下朕,单于是存了想直接溜走的意思,还是大意了,昨晚本来应该紧紧盯着的。”
“那该如何,是追还是不追?”
“探子有没有说他们走多久了?”
李广抿嘴道:“距彻底撤离,大概两个时辰左右。”
“快,传令让卫青领大军过来,朕要追击!决不能便宜了他们!
能耗那么久,就说明他们带的东西肯定不少,咱们要是追上去,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把东西抢回来,朕可不愿意太过被动,多主动出击还是好的!
哼,这伊稚斜单于也够狡猾的,居然试都不试,直接弃城而逃,朕看军臣单于死在他手上,也是上天早有定数!”
刘彻吁了一口气,恨的牙齿痒痒。
找卫青再加上追击,那领的肯定就是骑兵了,想起刚才卫青还在喂马来着,李广朝刘彻拱了拱手,飞速往城下跑去。
从发现军情到号令三军,再到出兵,其实就在很短的时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