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韩安国,再回到帐中,卫青却没有一点睡意,一则因为克敌建功的喜悦,一则为诏书颁发的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呢?
陛下宣慰的诏书虽然让他的部下分享了胜利的荣耀,但是李息所部只得个荣誉,却没有得到具体的赏赐,这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如今陛下既然把节制三军的权力交给自己,自己就不仅要为所部负责,更要为整个大军考虑。
全体将士一荣俱荣,一损俱荣,为何还有个差别对待呢?
此次河南一役大获全胜,连续几次胜仗,其中固然取决于自己的精心运筹和临阵决断。
但平心而论,这次李息所部在五原一带牵制敌军,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
没有李息的帮忙,此次大胜会来得很晚,虚耗更多时间,钱粮。
这一点他已在战报中也一再申明,可陛下为何就单单赏赐了自己的部属呢?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切只有亲自同陛下商量才能知道。
李晔刚刚巡营回来,见卫青对着灯火发呆,就上前轻轻拨了拨灯花道:“已是丑时二刻,将军还没有歇息么?冬日将至,夜间寒冷,将军注意身体才好!”
“我今夜毫无睡意,同参一战,血流在一起,李将军没有得到陛下赏赐,我内心十分不安。
纵然封侯,但无恩赐,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李晔深谙卫青心中的重负,可陛下的诏书就是泰山,为将者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他宽慰道:“陛下不赏,自有轻重之权,将军无需自责。
况且他虽无赏赐,所部将士尽有加恩,牵牛羊马而归呀!”
“不!一定是本将不善言辞,致使陛下误解了战报,才有此次疏漏!”
卫青说着,就摊开了手头的绢帛,“本将今夜就重拟奏章,向陛下陈明原委,请陛下为李息追赏,要不然心中不快!”
……
高大鼎锅里的酒翻出浪花,弥散着浓浓的清香,醉人的很。
鼎锅下的火苗将李息的脸映成红色,他已喝了许多的酒,还在不断地喊着卫士为自己添酒,面色醉红。
“来!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明日之争明日追!”
“将军!您喝多了!还是别喝了吧!”从事中郎在一旁说。
“什么?我喝多了?再喝一鼎也无大碍,本将可是海量!什么酒能把我灌醉?开玩笑!”
李息仰起脖子,将一爵酒灌进肚里,嘴里吐出的确是阵阵疑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戎马倥偬,为得就是报与帝王家,陛下给了他侯位,却不加封赏,这不是空位置上坐着,徒有虚名么?
从事中郎长长地叹息着,他知道只有酒才能让李息忘记心中的郁结。
他明白,李将军心中积了太多的不平,同样是出击白羊,转战千里,同样是洒血流汗。
凭什么全军上下就能得到陛下的赏赐,而对他李息却只字不提呢?
或许可以庆幸的,就是部下没有与他一样吧。
但这些话能说出口么?
他无法给家族交代,他又怎么能对家人说这些呢?
那些将尸骨埋在草原的亡灵们,也只有在沉默中化为沃土了……
将不扬威,兵何以为万人倾仰?
火光中,他看见李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拔剑起舞,那歌声中充满了悲凉,忽而又有了些许洒脱。
……
五日后,
除征战的几路将军外,其余人马全数整顿好,分派各边各关,推进领土去了,占了的地方,还是别吞出来的好。
伊稚斜倒也狡猾,反复骚扰下,又夺回了一些据点,不过好在无伤大雅。
刘彻接见了诸位将军,只不过除了庆贺,其他的只字未提。
欢庆的时候,自然不是说不开心之事的时机,卫青只好把疑问先藏在了心中,举杯欢腾。
宴席结束后,其余诸将都离开了,不过卫青还留了下来。
刘彻本想最后再走,但见卫青沉默坐席上,一言不发,心里有了好奇。
“卫青,你有什么事想和朕说么?”
卫青面色一滞,片刻后叹道:“陛下目光如炬,卫青是有事要说,那……”
“打住,让朕猜猜,你是不是为了李息的事情而来?”
“陛下料事如神,微臣不如!”
刘彻自动忽略了这些溢美之词,抿嘴道:“关于李息封侯不赏一事,朕心中自然有数。
李息李广李蔡都是陇西李氏这一支的族人,李息是北地郡郁郅人,与李广应该系出一门。
李广和李蔡是堂兄弟,李息与李广的关系应该远一点儿,但绝对不会超过九代。
李广误了军机,竟是迷路了,朕念他后又出击匈奴,小立一功,将功抵过,刚好平了,不予赏赐。
其他两路人马本为牵制,是胜是负不太重要,能掩护你这一路主力人马就行,所以小以封赏。
按理说,你这一路立下大功,本应尽皆加封加赏,但李息一事,却是受了李广牵连。
明面上,朕定李广是将功抵过,但功是不足以抵过,延误军机是重罪,只好让他堂兄弟李息代为扣赏喽。”
卫青这才恍然大悟,但心里仍有一丝顾虑,他还有话说。
“这归根结底不是李息之错,陛下是否可以解释一番,免得李息将军心中郁郁……”
“你去做吧!”
“我?”
刘彻笑了笑道:“对啊,朕的大臣们个个是好手,上马可征战四疆,下马能治理一方,这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