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是给大多数人设立的,在权力为尊的年代,再多的规矩条例,都敌不过皇帝的一纸赦令。
张汤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他的背后是刘彻,但宗正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背后是祖制。
可死规矩怎么压得住活人呢?
张汤没有停下步伐,这样一步一步地审下来,事情就直白多了,一下子连同内史、中尉在内的数百名官员,都被牵扯了进去。
得到了更多,但想要的也会更多,蛇吞象一般,撑不死就不会停。
贪婪也是会上瘾的……
所以张汤并不满足,未作休息,还要继续追寻叛乱背后的原因。
见状,刘迁沉思良久,觉得语锋也是收不住了,索性说出了一段令张汤和宗正都不得不目瞪口呆的陈年往事。
“这……事情还得从建元元年说起……唔……”刘迁因为脖颈处伤口的疼痛,不得不停下来喘息。
“接例,那年十月,父王进京朝觐,陛下便遣田蚡田大人到灞上迎接,而田蚡就曾对父王说过一个假想,方今陛下无子,大王乃高皇帝嫡孙,行仁义,天下皆闻。
而公车一旦晏驾,那么就明朗多了,非父王而谁立者?可父王年长陛下十七岁,要等到陛下百岁之后,岂非笑话?”
“哦?于是……你等就暗中蓄谋取而代之是么??”
刘迁停顿下来,不再说话,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而张汤便要刘迁在供词上画了押。
在被抬出审讯室的那一刻,刘迁突然回看了一眼,向张汤问道:“大人果真能……”
“这个嘛,就要看殿下的造化了,只能说希望很大……”
作为陪审,这过来的宗正一头雾水,他猜不透、弄不明白,张汤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牵扯进来。
闹大了,难道会有好处?
只等刘迁一走,他就屏退左右,快步上前,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大人,你果真要为刘迁和刘陵求情么?”
求情?不存在的。
他又不是个愣头青……
张汤眉目间浮出一丝冷笑:“如此之大案,本就事关社稷存亡,宗正大人好好想想,下官有几个脑袋敢为他们说情?”
“嗯?那大人……”
“下官也是为陛下效忠,若不除恶务尽的话,来日必将后患无穷。”
那宗正还是不解:“如此一来,岂不是有人被冤枉了么?”
“呵,宗正大人好好想一想,比起大汉社稷,孰轻孰重?”
张汤说罢,便对外面喊道,“来人!快,过来回话!”
“属下在。”一名诏狱使听言,直接应声进来。
“你等速拿内史、中尉归案,待寿春事定了,一并解往长安,听候吩咐,没有上面的旨意,不得乱动!”
“诺!”
“张大人……”好一个雷厉风行啊!宗正懵了。
……
头上是车驾的棚顶,棚顶之外,是霏霏的阴雨,车驾碾过阳陵邑泥泞的路面,穿越规模宏伟、布局规整的三重阙门,走进景帝与文帝的陵区。
这时,刘彻的眼睛有些酸涩,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流走,蓦然回首,他已经二十多岁了。
而父皇,长眠在苍茫的咸阳原上都已经六年了。
踩着铺在地砖上的毡,刘彻一路朝寝殿走来,举目环眺整个陵园,思绪飘扬,那些如烟往事似乎一瞬间都重新泛上心头。
很气派,与生前的辉煌和威仪一样,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体现着皇家的尊卑和等级,森严感十足。
高十二丈的帝陵,呈覆斗状地矗立在雨幕中,在帝陵的东边,稍靠后就是文帝的陵墓,顺着陵朝北看,东北方那个更小的陵墓内,躺着的,是郁郁而死的栗姬。
曾几何时,父皇与他曾宠幸的两个女人有着复杂的情感纠葛,曾演绎了一场废立太子的风波。
如今这些事都已作古,静静地躺在这里,望着渭水从眼前滔滔东去。
在陵园的周围,还自西向东呈棋盘状地分布着故臣的陪葬墓。
这些臣子,他们生前为朝廷效力,身后也以能够陪伴皇上而感到荣耀。
皇室的祭祀仪式向是庄严而神圣的,气势格外恢宏。
一路走来,是由近两千人组成的庞大队伍,在几位中尉的统率下,得到刘彻旨意后,从阳陵邑开始,一直部署到陵前,沿途旗幡招展,护卫着德阳庙、阙楼和寝殿。
拥有着三百八十多人队伍的祝宰乐人,由太乐令率领带,有条理地分布在宗庙或寝殿两侧,演奏着祭祀乐曲,长长的祭祀队伍缓慢地朝前移动。
时值正午,太宰令依照礼仪献上“太牢”,这时候,乐人只唱颂歌,凸显示着仪式的庄重。
此情此景之下,每个人都沉浸在那种肃穆的氛围中。
这上苍的泽惠,天地的和清,四海的一统,国家的强盛,像炽热的太阳一样照耀着大汉帝国的大地,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
紧接着,又从寂静中传来了太祝令宣读祭文的祝颂。
这字里行间,也就充满对先帝丰功伟绩的讴歌,以及那对大臣们雅操惠德的追念。
之后,奏《修成》之乐,行“九拜”之礼,刘彻与除阿娇在黄门、宫娥的服侍下两手着地,拜头至地,停留一段时间,才慢慢地起身回到原位。
跟在后面的是五岁的刘据,被包桑和沈梦搀着,乖巧地跪倒在祖宗面前,引头至地,稍顿即起。
很令人赞叹的是,刘据年龄虽然小,可履行起祭祀仪式来是一丝不苟,刘彻和卫子夫看着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