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有故事,进而产生了八卦的百姓。
看热闹的总是不怕事大,留下来,也是出于议论的需要。
当主父偃风光时,他们会百般夸赞,但当他落魄时,就不会缺风凉话。
可事实上,
又有几个人不会被误导呢?
他们所说的,道听途说也罢,知情人士也罢,抑或者是自己的猜测。
“听说这位主父大人,可是咱陛下面前的红人呢!”
“哼!红人怎么了?惹恼了皇帝陛下,如今不照样披枷带锁!”
“你不知道不要胡说,是因为他贪赃枉法,逼死了人命,还是个藩王。”
“哎!如今这官,只要有机会,没有几个不贪的……”
“愧对天子啊……”
“说什么呢,说话小心些,你这个人,是不要脑袋了?”
“嗨,你猜一猜,说说朝廷究竟会判他什么罪呢?”
……
这时候,主父偃无言以对,哀莫大于心死,心一旦死了,ròu_tǐ就是一个躯壳,现在耳畔划过的,什么诅咒、谩骂、议论,他统统都不在乎了。
也正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囚车已经停留在廷尉诏狱的门前。
当囚车被打开时,主父偃直接在狱卒的推搡之下进了牢房。
可走进去一看,他发现了廷尉诏狱比其他牢房好多了,不但囚犯都是单独关着,而且囚室也比较干净,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尽管粗糙,却可供睡觉的榻床。
当过大官的就是不一样,连进大狱都比平常人高了不止一筹。
心中想想,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就仰面躺下,继续闭目冥想从座上宾到阶下囚的命运……
那汲黯和张汤从京城到临淄,就是快马,也还是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日子,他完全可以选择出逃的,但是没有,因为他知道天网恢恢,逃到哪里都是枉然。
正当他在齐相府中看到张汤和汲黯时,就知道一切都败露了。
所以在汲黯宣读了刘彻的诏书后,他没有任何辩解。
审案的公堂,就在他曾审讯过黄门总管的厅里,而张汤也是很自信地,担任了主审。
张汤一双冷酷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府役和主簿,然后便向汲黯微微点了点头,就转头对着主父偃,开始讯问。
“本官听说,你当初回到临淄后,遍召族亲宾客,还散金绝交,可有此事?”
“臣做过,确有其事。”
接着张汤笑了笑,又问这些金子的来历,主父偃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张汤也不逼问,继续道:“有人上书陛下,说你收受贿赂,可有其事?”
听到这个问题,主父偃很爽快地就承认了,干干脆脆,这让张汤很吃惊,好像自他到廷尉府主持审案以来,还没有哪个罪犯这么快就认罪的,真是稀奇。
扫目过去,眼前这个小个子的齐人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受贿的事实。
“好啊,主父偃,陛下将‘推恩’重任委任于你,对你信任有加,可你看看你自己,你不思报效朝廷,却到处受贿敛财,该当何罪?”
“这不劳廷尉大人动怒,其实罪职虽受诸侯贿赂,依律当治罪,然推恩削藩,功在社稷,能帮陛下做这些,罪臣也是无憾了。
呵,不过罪臣敢问两位大人,那些个王侯、豪富之财又从何来?罪臣取他们这些人的不义之财,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
一直从小吏走到今天位置,张汤一直在夹缝中谋求前程。
推恩令过程中,为了博得刘彻的信赖,他不惜严刑株连,诬陷他人。
他知道,这样的结果就是会在朝中树敌过多,因此他自律甚严,从不另外贪贿。
张汤看着主父偃说话,觉得像主父偃这样直言不讳为贿赂辩护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所谓人各有品,世相繁复。
可接下来的审讯就不那么顺利了,张汤想要指控主父偃草菅人命,逼死齐王,不过主父偃拒不承认。
“大人,此纯属诬告,罪臣自奉旨到临淄审理后宫yín_luàn一案,从来是依律行事,尤重举证,实在是不曾有逼死人命之举。”
张汤拍打堂木,步步紧逼道:“既是你说你是依律行事,那齐王与翁主二八,又怎会死于非命?”
“齐王、翁主luàn_lún丧德,慑于圣威,两人俱是自杀身亡。”
“你没有诱供过么?”
“没有!”
“那你又有没有逼供?”
“没有!”
“啧啧啧,既没有诱供,亦没有逼供,那齐王作为一国之君,何等尊贵,为何自杀?”
“那就要怪他自己了,自寻死路,咎在齐王,与罪臣何干?”
“你在狡辩!”
此刻主父偃的傲慢、冷漠和对指控的拒绝,都让张汤觉得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对手,有些难以对付,但这并不影响这位廷尉大人的自信。
作为一个酷吏,他坚信酷刑之下必定会有真实的口供,他还没有见到过能熬过诸多皮肉之苦的罪犯。
“哼!大胆狂徒,本官是晓之以理,你竟然拒不招认,好啊,来人!拖下去,大刑伺候。”
张汤冷笑道。
但话音刚落,他的耳边就传来一声“且慢”,是一直坐在旁边观看审理过程的汲黯说话了。
“张大人!听了这么多,在下倒还有几个不太明白的案情,也是需要嫌犯回答。”
“嗯??如此一来,那就请汲大人去找他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