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邪王见伊稚斜急了,无奈一笑,咽下一块羊肉,就开口了:“单于你也很明白,今日汉匈之局势,早已不是头曼和冒顿单于的年月了。
汉军自建元元年以来,研习我军战法,掠我马匹,又有能臣强将,经年累月下来,战力远非昔日可比,这这近几年的溃败便可以看出,所以本王以为打下去对我大匈奴不利,不如议和。”
“呵!王爷是喝醉酒了吧!议和可能么?”浑邪王的话引来耶律孤涂讥讽的笑声。
“这是喝羊奶茶那样轻巧么?如今的汉朝,已经成为鲸吞天下的老虎,你说主动议和,人家就会议和么?他们终归是要吃肉的,大单于,臣只有一个字建议,那就是打!”
匈奴人对自己也狠,此情此状,众打了鸡血一般,为言语所激。
只见耶律孤涂双目充血,被穹庐的热气蒸腾出狼的凶光,他说到激动处,还拔出腰刀,划开腕上的皮肤,鲜血便滴进银碗之中,大声吼道:“灭不了汉朝,绝不生还!”
以血证明决心……
这一举动首先在左贤王那里获得了响应,他提起闪着寒光的刀刃划过胸前,只一割,一绺长发落地。
对头发,匈奴人没什么讲究,左贤王狠狠地踩了踩脚下的头发道:“谁敢再说言和,没骨气,本王就让他和这头发一样。”
休屠王站起来,对单于道:“倘若汉军敢踏进本王领地,吾必全力相阻,让他有来无回。”
说着话,脸色变得红润,煞气腾腾地就把手中的羊腿骨摔在地上。
于是主战派纷纷效法耶律孤涂,歃血为誓,一时间扑鼻的血腥伴着疯狂的喊叫弥漫了单于庭。
这种场面虽可怖,但单于早已司空见惯,调动情绪的必要手段。
右贤王和浑邪王在呼喊过后,茫然地望着伊稚斜,他们很希望单于可以赞同他们,能够就关系匈奴人生死存亡的大计做出英明的决策。
伊稚斜的思绪被战和的争论推着,一直在高速地旋转……
此刻,主战的力量占据了主导地位,他担心如果违逆他们的意愿,将会引起内乱,众王与自己不同心。
他暗地向赵信问道:“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我们怎么办?应以何种计策与汉朝较量?”
赵信见不可逆转,叹了一口气道:“眼下不是与汉军决战的时候,依臣之见,我军不妨先进入上谷、渔阳一带,试探汉军的动向,然后诱敌深入,在漠北聚而歼之。”
“好!自次王如此说来,确实可用,寡人心中有底了。”
伊雅斜单于站了起来,用他洪亮的嗓音平息了穹庐里的嘈杂:“寡人决计了,主战便主战,诱敌于漠北,聚而歼之,请自次王宣布寡人的命令。”
“各位大人。”
赵信只说了一句,他的目光就忽然呆滞了,他看到什么了。
他看见,他心爱的妻子可西的身影出现在穹庐门口。
可西晶亮的眼里闪着泪花,手里捧着两只小小的羊皮袋,便一步一步地走进单于议事厅,凄凄惨惨,梨花带雨,行至伊稚斜面前。
众人惊了,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闯入……
就算他是单于的妹妹,
也不合适啊。
不理会一旁的喝止,她哽咽地问道:“大单于……还记得这两个人么?”
“妹妹,你这是……”
可西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穹庐的地毡上:“单于可曾记得,就是这两个女人,她们把她们的一生都献给了汉匈的睦邻大业。”
“你说她们是怡和公主和蓝烟?”伊稚斜睁大了眼睛道。
“是的!是她们!”
可西顿了顿,“当年王兄在世时,每逢大战之际,怡和公主总是带着侍女蓝烟,用殷殷劝告,给匈奴人带来平静和祥和,后来的隆虑姐姐,也是如此。”
“可你……是怎么找到她们的尸骨的?她们不是乱葬了么?”
可西哀怨的泪眼看了看伊稚斜道:“王兄为了单于的宝座,可以将于单赶到中原,也可以逼迫怡和公主自刎,但是匈奴的百姓没有忘记她们。
就在王兄追击于单的那天夜里,我们栾鞮氏部族的几位老人,没有绝了良心,趁着夜色将阏氏的尸骨搬到姑衍山深处火化,将她们的骨灰藏了起来。
有一天,我打猎到了那里,才发现了部族老人留下的墓志,便带她们回到了漠北。”
“你也太大胆了吧?竟敢背着本单于,去收拾汉人的尸骨!”
可西反驳道:“在和亲过来的那一刻,她已经不是汉人了,她是匈奴国的阏氏,是我的王嫂。”
“那又怎么样呢?她们让于单投降了汉朝,就是大匈奴的敌人!”
“单于这样说,不感到羞愧么?到底是谁不甘寂寞?那些总是想把匈奴人推向战争的人才是匈奴真正的敌人!”
话虽入耳三分,可男人们躁动的火气很快将公主的声音蒸成水汽。
伊稚斜又是愤怒又是心急道:“栾鞮氏怎么生了你这只绵羊,本单于已经决定要打这一仗,你快出去。”
“王兄!你能不能冷静些?”
伊稚斜不再理会可西,对赵信道:“把你妻子带走,送她回去!”
赵信早坐不住了,拉着可西便离开了单于庭:“这些人都疯了,不要命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还理他们干什么?”
可西仰面朝天,凄然地呼唤道:“神圣的太阳神啊!请您拯救这些狂热的灵魂吧,人世间的污浊,早已堆积如山,熄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