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那些不痛快,因为谏言罢兵息战与众人政见不和,又与刘彻意见相左而遭受的冷眼,而那些为筹措前方所需资财一个劲地周旋,四处奔波而疲于奔命的委屈,还有对朝廷为充实府库而不惜有卖官鬻爵奏折的忧虑,一桩桩趁心不如意,都被刘彻的情感给冲淡了。
“诺!臣立即去办!”
桑弘羊一如以往的一贯干练,做事十分风行,没有丝毫的怠慢,他就对身边的齐郡太守和钜定县令吩咐道:“既然如此,就请两位大人速速下山安排吧,陛下有心要在此藉田,你等要好好准备,别乱了陛下的心思。”
尽管桑弘羊的内心十分清楚,所谓的“藉田”之礼,就不过是一种仪式,可仪式往往是做给百姓看的,作用终会落到实处,这毕竟是皇帝劝农之举,对一个王朝风气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示范也得看是谁示范,毕竟一年又一年断断续续的战争,已经进行得太久了……
藉田礼选就在钜定城外县府的公田,那一块地方立刻警戒了起来。
而刘彻要亲耕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让整个钜定县沸腾了。
“陛下什么样?”
“哎,你说说,陛下握犁会是怎样的姿态?会很特别么?”
等等话题从当日午后,就立马转成了街谈巷议的中心。
人们都喜欢凑热闹,更何况这是特意做给他们看的,第三天东方刚刚放亮,城外的公田四周就拥满了四里八乡的百姓,大家拥在一起,叽叽喳喳,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陛下耕田,也要穿了短衣吧!要不弄脏了华衮怎么办?”
“那当然,陛下也是人嘛!这么直接耕作太不方便了。”
“小心!陛下可是天子哦!这么说,你们不怕掉头么?”
太阳姗姗来迟,慢慢地爬上东方山头,将一道道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而露珠在道边刚刚复苏的青草上,于阳光映照下闪着亮光,而经过一夜净化的土地,渗油一般的滋润,黑漆漆油亮亮地,有机质含量高,肥沃地很。
大约辰时三刻左右,那城门就开了,而绵延数里的羽林军卫士和县府的衙役们奉命开路,在一列列整齐队伍相映之下,浩浩荡荡地踏上了通往公田的道路,蔚为壮观。
接着,由田千秋引导,并由上官桀驾车,警跸护卫的皇家车队下了坡,不足一刻时间,就顺顺利利地到了公田旁边。
这群羽林军在长官的命令下,迅速合为一体,很快就组成一道人墙,把百姓与刘彻的车队隔开。
这一道屏障,
确保了无人可以冲进来。
一大群警跸们站在车驾两旁,四处张望,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一切,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而衙役们则辟开一条通道,一直漫延到土地旁边。
上官桀首先跳下了车,来到守候在田边的齐郡太守和钜定县令面前询问了一番“藉田”的筹备情况,确定无误,随后来到车前邀请刘彻下车。
当刘彻被包桑搀扶着走下车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声浪:“陛下万岁!万岁!”
“陛下万岁!”
……
刘彻环顾四周,只见人群簇拥着,已经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尽管没见到刘彻之前,人们尽其所能地想象着刘彻的风姿,可现在,却没有谁敢偷偷看一眼面前这位掌握着万里江山的至尊,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这位至高者的不尊重。
依据“藉田”的礼仪,是首先要先祭祀天地和五谷之神的。
因此,在公田的东南角,现在已经搭起了一座祭坛,而上面摆上了天地诸神的神位,以示对上苍的祈福。
刘彻在田千秋、上官桀、桑弘羊等一众大臣的陪同下,大步迈出,庄重地登上祭坛。
一旁早准备好的乐队高奏雅乐,刘彻率领随行官员向天地行三叩九拜大礼,场面极其威严,而台下的百姓也被感染了,随着司仪的喊声拜祭天地。
接着,桑弘羊代表陛下宣读颂词:昊昊上帝,地载天覆。太一乃母,大化两仪,阴阳相辅,五行相生。在天为云,在地为雨,入土为露,润我玉田,壮我嘉禾,美我桑蚕。煌煌大汉,经天纬地,威德广布,四海咸宁,北辰中居,群斗垂拱,民安其业,农桑是首,春耦其耘,稼穑乃丰,朕亲躬耕,垂范众生……
这种往年例行的祭祀,因为刘彻的到来而越发庄严和肃穆,展示出不一样的神圣。
而百姓们齐聚至此,此时感到的不仅是前几天,上天落了一场春雨的恩泽,更有那陛下的圣德,他们都很庆幸,无尽的戎役在声威浩大下圆满落幕,终于从征和四年开始,逐渐为那农桑所代替了。
有几位乡邑的三老眼角淌着泪水,在桑弘羊的颂词刚刚落音时,就激动万分,率先高呼着“陛下万岁”的口号。
刘彻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看着眼前的百姓也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这次来钜定“藉田”,他又怎么可以听到百姓盼望结束战争、安居乐业的呼声呢?一直以来,他失去了与百姓齐心的机会。
他的耳畔又一次响起少年时期太傅窦婴那殷殷不绝的警示:记住,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对这句话的理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同身受。
“唉!朕有错啊!朕有负于天下百姓的厚望啊!”
刘彻被随员簇拥着来到地头,而那儿早有亭长和三老为他准备好了犁铧和耕牛。
刘彻挽起短袖,操起犁把,前面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