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张母准备的汤面,劝说无果的张老二拍了拍肚子,“爹,我先出去一趟,找老伙计们联络感情。”
“去吧。少喝点酒。”
“好勒。”
“娘,你早点回房,别急着手上厨房。”
“行了,就两个碗。”
张母看着儿子出门,快速地收拾往手上的活,出了厨房进了西屋,就看到老伴正爬在地上。
她好奇地来到跟前,“咋的啦?”
“孩子这一出门,我得准备点东西。”
张母听了将他身侧的凳子移开,自己坐了下去捶了捶双腿,一双眼睛不忘盯着老伴的动静。
张爹扣扣搜搜的,终于从炕洞旁抠出一块油纸包,爬起身将东西放在炕上,双手拍去腿上的灰尘。
看着熟悉的黑色油纸包,张母忍不住笑道,“撂家底啦?”
“我打算把小五的钱给带过去。”
“你担心他手上没钱?”
“有也不多了。之前就咱们五一赚了点,又是分给石头,又是给咱们在省城买院子,哪禁得起折腾。”
张爹说着,轻叹了口气,“这次孩子出国虽说国家出的钱,可到了外头,哪里够用。咱们平安今年也25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小五说他涨工资了。”
“不是我嫌弃老儿子,他涨得再多都不够他花。他手太松,之前他回来过年,有一会喝多了就漏了口风。
说上回上战场的军人很多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就是血淋淋的走了。有些二十都还没出头的还好点,老家父母还有兄弟抚养。
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刚成家的,就这么留下家里孤儿寡母。媳妇一改嫁,孩子都没人照顾……
唉……不说了,我瞧着咱们老儿子是一定会寄钱给那些人家,他心软,既然看到了就会出手帮忙。”
张爹说完皱了皱眉头,“还记得那几年不?周老弟就捐了很多钱,我估摸这一家子钱是存不在。”
张母眨巴了眨巴双眼:她有点不懂老伴的意思。
“还有啊,你别瞧工资高,请的阿姨要不要给钱?三个大小伙子要不要吃喝?要不然咱们五一不会动脑筋要赚钱。”
张母张了张嘴,“你的意思,咱们小五没钱了?”
“哎呀,跟你说话真是费劲。我不是说了么,有也不多了。穷家富路,懂这是啥意思不?”
张爹斜了老伴一眼,“多给点盘缠让咱们五一带出国,有钱就不担心在国外受苦,钱就是胆。那可是外国,周老弟可管不着。”
张母闻言一怔,砸吧了砸吧嘴,“你说的有道理。”
“那是,我都活了一辈子,这点事咋会看不懂。”
张母心虚地撇开视线:她是不会告诉老伴的。她家娇娇可是私底下跟她说了,别说三个孙子娶媳妇的钱,就是三十个孙子娶媳妇本都攒好了。
明知老儿子一贯手松,她这当娘的岂会不敲打老儿子两口子?
何况她老儿子两口子可是跟她通过气了。如今是连平安的院子都给准备好了,租给歪果仁一个月好多钱呢。
被蒙在鼓里的张爹悄声问道,“这么些年来,小五给咱们差不多有五千块钱,我替他收了些冤大头,还有三千块,你说要不要都带过去?”
“咱们一把年纪了能花多少?”张母二话不说,果断拍板,“先都带过去,放在家里,我都不敢出远门。还有呢?这里最多千把块。”
“也是,行,都带上。还有的在那里。”
“那还不快点,趁着老二现在不在,咱们抓紧时间。”
“至于吗?”说是这么说,张爹将钱塞进柜子,立马拉好鞋跟就往外走。
能瞒住老二还是得瞒着,他倒相信他二儿子就是贪小便宜也不会贪了弟弟的东西,可心里有疙瘩就不妙。
他现在就希望自己往后跟老伴走了,三个儿子还这么团结。
张母见他一站起来,急忙将柜子里准备好的八斤重新棉被抱上:这臭老头说一出做一出的,就会嘴倔。
你走啊,不藏在棉被里,看你咋走?
于是次日一早出发时,张老二见到的父母行李物品——一床厚厚的冬被,一个大大的帆布行李袋,还有……
“娘,这大夏天就不用带棉被了吧?”
“谁知道外国冷不冷?先带上。”
张老二闻言嘴角直抽,他是有见过上大学带棉被,可还真没听说谁出国留学要带棉被的。
张爹在一旁解释道,“今年棉花便宜,五一用不着就直接给你弟。平时要寄东西都要运费,现在省了。”
张老二苦笑着点点头,赶紧往外搬,就担心迟了,他娘又要再带一床棉被。
他算是服了老爹老娘,倒不是他舍不得东西,就是要给孩子带到国外,他老弟还真不缺这一点。
没瞧他老弟去年给老爹老娘准备的被子是啥?
那可是真正的蚕丝被!
——又暖和又轻便。
这一点,此刻他也不好说出口,一但开口,父母肯定要带回给小五,还不得让小五埋怨死他?
要出远门,张爹自然想给自己老哥老弟稍口信,免得老兄弟上门找不到他:老了,老了,不止他老了,老大也老了。
以前的老大多健壮。
二百斤重的麦子挑起来轻飘飘的就走,一点也不费劲,如今呢,前几天他就看到连挪也挪不动。
之前他心里还有点觉得自己老哥说话有时过分了点,可就是再过分,一辈子的亲兄弟也就那么点时间了。
——七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