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善此言并非危言耸听,当年周家铺之战后,清廷调回了湖广的八旗大军。说来,周家铺一战是清军取胜,西南明军最为强大的驾前军几乎被一举摧毁,但是由于损兵折将,外加上前一年尼堪被李定国击杀,那些浴血奋战才得以击破驾前军的将帅们纷纷被清廷治罪,削爵、夺职者比比皆是。
他们在衢州驻扎将近四年,浙江的台州府、温州府、处州府以及舟山群岛先后为郑成功所夺,江西那边,今年陈凯几波微操下来,也已经到了崩盘的边缘。能够继续撑下去,还得是多亏了洪承畴留了个心眼儿,把西南经标扣了下来,用以应对陈凯的攻势。否则,陈凯现在应该已经在挟着席卷江西之势,掉头来合围他们的路上了。搞不好,东南明军要先清军完成灭国之战一步实现对江浙的鲸吞。
当然,这都只是悲观的猜测,于今而言,他们仍旧在勉力维持着东南战场的局面。哪怕是当下战局陡然间便趋于崩盘,起码也还没有到那最坏的结果不是。可问题是,清廷那边可不会管什么陈凯如何如何狡诈,郑成功如何如何强横,他们只会看到归济度管辖的福建绿营几乎全军覆没,清军在东南的控制区急剧缩小,原本计划用于西南灭国的大量绿营兵无法入黔充当八旗军的炮灰,济度这段时间以来在朝中受到的攻讦就不乏其辞。
阿克善的话让济度和众将不由得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毕竟,任谁也不想拼尽全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却不光不能分享战利品,还要落得被治罪的下场。
胜利的天秤开始倾斜,眼见于此,阿克善决定再接再厉:“王爷,据探马回报,入夜前海寇抵近老虎山十里的只有北镇、车骑镇、左先锋镇和右先锋镇这四个镇,约莫八千战兵而已。趁他们立足未稳,进行夜袭,只要击溃了这四个镇,海寇便不足为惧了。”
自古偷营,九胜一败,说的就是这等尚未构建起完整的防御体系的营盘。如其所愿,初战不利,明军士气必然受挫,再加上春节出征带来的军心不稳,他们的胜算可以大幅提高。届时,无论是攻是守,主动权都将掌控在他们的手中。
但是,明军如斯,清军也同样面临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的的兵力与明军尚在伯仲之间——已经抵达江山县的除了先期出发的蒙古八旗以外,只有满洲八旗、和驻扎江山县的前沿防线的预备部队,后者更是只有少量的汉军八旗,余者皆是绿营。而汉军八旗的大部队则被火炮拖慢了速度,一同从衢州出发的绿营的行军速度更是难以达到八旗军的水准。就算是日夜兼程,这些部队最快也需要明天才能抵达。
当然,理论上说,夜袭的本质是通人对黑暗的原始恐惧的加持,以突然袭击的手段造成对手的群体性恐慌,利用这样的恐慌实现几何倍的战果。所以,夜袭部队一般都不多,但须得是由精锐之士组成。
精锐部队,于他们这支清军而言是最不缺的,高标准严要求,把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都抛开,还有满洲八旗在。而且,军中更有由白甲兵组成的巴牙喇营,巴牙喇燾章京觉罗雅布兰和他的副手巴牙喇甲喇章京伊巴格图都是足以胜任夜袭部队的指挥官的绝佳人选。
这一战法无疑是很对满洲军官们的胃口,至于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的军官对此则多是本着多磕头、少说话的生存法则,凭“满洲主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着”的态度行事,充当起了沉默的大多数。
越来越多的满洲军官开始倾向阿克善的夜袭计划,阿玉锡那边则支持者们则大多闭口不言。于是乎,很有民主精神的郑亲王殿下决定按照阿克善的计划行动,派遣巴牙喇营作为夜袭的先头部队,一旦觉罗雅布兰得手,再将后续部队投放进去,以确保最大的战果。
说干就干,白甲兵们迅速的行动起来,他们作为满清最为善战的勇士所表现出的执行力让在场的众将颇为感慨。若是那些废物绿营兵能有白甲兵十分之一的执行力,什么郑成功、李定国、陈凯之流早就都是一堆枯骨了。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汉人军队有这样的效率,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杀绝户了,哪还会有今天。
伊巴格图带着他的本部兵马——一百五十名白甲兵作为夜袭部队的先锋,随后由觉罗雅布兰率领余下的白甲兵作为他们的后劲,而再后面的才是满蒙八旗的主力部队,用以扩大战果。
为了避免为明军发觉,他们并没有直接从老虎山附近南下,而是从西山南段绕了一段路程再转而南下。一路上,自是人含草、马衔枚力求将行军的声音压到最低。这对于本就是从满蒙八旗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白甲兵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凭借着这些,他们也更早的发现了明军最外围的夜不收,这对于夜袭的一方无疑是最大的优势。
几个满洲老兵悄无声息的摸了上去,将明军的那几个夜不收一一剪除掉。随后,他们继续向南探索,如荒野群狼般狩猎着那些防备不足的猎物。
前半段,他们进行的很是顺遂,在接连解决掉了明军的十来个夜不收后,他们已经可以依稀见得明军一处营盘的火光了。前出的满洲老兵将好消息送回,伊巴格图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