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三娘起身为白胜正名的同时,场中周侗已经脸色大变,因为他感觉到白胜的指风攻入了肩头。
自从出道以来至今,他这一生何止身经百战?不论与什么样的敌人过招,即便把出道之初那几度遭遇强敌受到的挫折都算在内,他这一对铁臂膀也从未被人以任何形式攻进来过,无论拳掌还是兵器,更遑论以劈空拳劲、气剑为代表的远程攻击,这已经成为了一条铁律。
但是这个铁律却被白胜给打破了,这实在令他无法接受。
与寻常外家武者不同,练习红拳的内家高手其自身的武功境界与战斗力,当然是越老越高,而他的师父金台传给他的这门金钟罩也是越练越精纯,越练越坚实。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无法接受被白胜攻破的事实,火候不到的时候都没有被人攻破,炉火纯青了却被人攻破了,这是什么道理?
况且攻破自己金钟罩的还是这样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这怎么可能?
当然,在感觉到肩膀被白胜以真气凌空侵入的这一瞬他只是觉得无法接受,却并没有担心白胜的真气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就好像一把切金断玉的利剑刺入了铁疙瘩,又能把铁疙瘩怎样呢?
但是这个想法转瞬间就被肩头肌理深处传来的一阵剧痛给打消了,怎么这么疼?
因为从未被侵入,所以不知道被侵入的后果是很疼。他当然不懂得,即使他已经把肌理练得坚硬如钢,也练不死遍布在肌肉之中的神经末梢。
剧痛是感觉,同时带给他的信息是白胜的内力正在他肩膊的肌理中肆意破坏,就如同一群钻入了树木的蛀虫,若是不加阻止,只怕很快就会把他的肩膀肌肉蛀成一团铁渣铁屑!
然而当他急忙提聚体内的全部内力汇集肩头来阻挡时,令他骇然的事情发生了,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什么内力?!即便是无相境界的真气也不该有这样的破坏力!
他发现白胜这股真气形成的这破坏力根本就是无解的存在!他积蓄在体内的近百年内力根本无法抵挡白胜真气的肆意横行,只因为他的真气是行走于经脉诸穴的,而白胜的真气却是避开了他所有的经脉,在经脉之外侵蚀他的血肉!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虽然他无法接受被白胜的真气攻入,却并不怕被真气攻入,即使当他发现白胜的真气能够像蛀虫一样侵蚀他的肌理时,他也没有如何恐惧,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嘛,用自己的真气将他的真气驱逐出去不就行了?
但是当他开始实施他的设想时却发现,他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其原因就在于白胜的真气是行走于经络穴道之外的,与自己可以瞬间布于全身各条经脉各个穴位的真气各行其是,风马牛不相及。
就拿之前白胜打败卢俊义的那一拳来说,他并没有觉得那一拳有什么了不起,无相境界的一记劈空拳罢了。
卢俊义挡不住是因为卢俊义没有料到白胜竟然已经步入了无相境;又或者是因为卢俊义的内力不如你白胜深厚精纯,当然这后一个原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白胜才多大?能练几年武功?怎么可能比卢俊义的内力更加深厚?
当时他还在想,若是等到跟我对阵的时候你白胜也来这么一招无相境界的劈空拳,我便要让你知道天究竟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
但是现在他却完全傻眼了,因为他发现白胜的武功根本超出了他对武学的理解,他沉淀积累了一甲子以上的武学休养被白胜这一指全部击溃,这是什么内力?怎么可以游走在经络之外?
通常武者之间在较量内力之时,彼此的内力都是沿着彼此的经脉进行攻防的,就比如“对掌”,即两人各出一掌对在一起,这是很常见的内力比拼方式,这种对掌的原理就是通过彼此的劳宫穴进行内力的攻入或防御。
如果把人体的经络比喻成或宽或窄的一道道沟渠,那么遍布于各条经络上的穴道就是沟渠的注水口或出水口,内力的攻击原理就是从自己的“出水口”输出,从对方的“注水口”攻入,再循着对方的沟渠去轰击那些较为狭窄薄弱的部位,所谓震碎心脉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这也就是说,不论是谁,以内力轰击对方的身体,除了掌腿与敌人身体的接触面上产生的震荡之力以外,最主要的攻击还在于通过对方穴道进入对方的经脉,造成其经脉伤损,经脉是人体内沟通五脏六腑、调和阴阳平衡的重要“设施”,一旦受伤甚至被毁,人体的内部器官也就跟着坏了,这就是所谓的“内伤”的概念。
周侗不怕白胜循着他的任何一处穴道来攻击他的经络,因为他自信他体内蓄积的雄厚内力足以抵御白胜的真气侵袭,他甚至认为,他可以随意把白胜的内力驱逐出境,或者将白胜的内力完全吞噬,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严酷而又无法理解的事实却击碎了他的全部设想,他遭遇了此生从未遭遇过的一种特殊的攻击,这种攻击是他完全不能阻挡的,甚至采用红拳的“磐石”都无济于事,因为他所修炼的磐石也是需要用经脉和穴道来吸取对手真气的,而对方的真气根本不在他任何经脉之中。
当此情形,难道就要束手待毙、任由白胜的真气把自己的肌肉组织蛀烂蛀空吗?当然不是,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躲。
躲。这法子对别人来说是很简单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对他周侗来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