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兰毫无迟疑的跪在地上,向两人磕头,最后说道:“求求你们。”
沉折稍一沉吟,道:“永别了,妹妹。”
形骸道:“永别了,同胞。”
馥兰又在颤抖,并未抬起头,但形骸见到她脸庞下沙土湿了一片,莫非她当真流泪了么?
形骸抱起缘会,两人上了小船,驶向茫茫大海,馥兰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荷叶岛也变得越来越小,直至被海天淹没。
沉折以风行船,形骸则手忙脚乱的转舵,虽在这片海域已断断续续航行了数十天,可依旧认路不清。沉折来时有那船首像的“指引”,回去时则与盲眼人差不多,只能大概辨别出东南西北。
过了三天,已全然迷了路,形骸埋怨道:“师兄,你也太不可靠,可别把咱们带到鲸鱼海去,那咱们只能当海盗头子了,我当初就不该上你的贼船。”
沉折道:“那时你自己跳上的船,关我什么事?”
形骸恼道:“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你当时认得路,现在怎地不中用了?”
沉折道:“你也知道当时现在之分么?我偏偏只认得来怎么走,不认得回怎么走。”
形骸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人怎地爱抬杠?咱们找不到路,万一稍有闪失,葬身鱼腹”
沉折道:“你再多嘴,我现在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形骸最受不得此人威胁,当场大惊失色,只得老老实实掌舵。
前方出现一块大礁石,礁石又变作岛屿,形骸一瞧,认得是那老酒岛,看来并未认错了路。他道:“若荷叶国上的消息还未传到这儿来,咱们可上岛问问回去的方向。”
沉折道:“万一岛上仍有盗火徒呢?”
形骸道:“师兄,你也太没出息了,凭你的本事,还怕其余盗火徒么?你若不去,就留在船上,我一个人去就好。”
沉折朝形骸注视半晌,神色困惑,叹道:“我总觉得你是故意来到这老酒岛的。”
形骸忙道:“哪有此事?我根本全然丝毫一点儿都不”
沉折道:“你走吧,我在这儿看着孟缘会。”
缘会则道:“爹爹,你小心些,快些回来吧。”
形骸安慰她几句,跳上了岸,足下运功,奔向岛内。
最初数十里地,岛上并无异样,依然绿树成林,蓝山白云,但路过曾经那座村庄时,岛民已然离去,再见土地紫黑,地下宛如有淤血累积。形骸心知是那混沌离水被腐蚀污染所致。
他此刻已明白那场灾难并非冥火柱毁灭造成,而是有人将放浪形骸功运至极点,无情的将真气、生命、灵魂、热源、草木、大地皆驱赶向湮灭,沉入死寂。
但混沌离水的源头仍在,在地下数里的脉象中,宏大的真气仍源源不绝。从这脉象里,形骸见到了希望。
他来到春天崖,跪倒在地,为这荒漠般的世界哀悼,为这不幸的灾祸忏悔。
他心想:“无论你让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已准备好了。哪怕丢掉这条性命,我也不会抱怨。”
他念头断绝,站起身时,已成了苍白而悲悯的骸骨神。
骸骨神喃喃道:“不会伤着你的。”他闭上眼,身子缓缓下沉,沉入混沌离水的最深处,抵达那龙脉跃动的地方。
骸骨神掌心对准那龙脉,运功许久,缓缓发力,这一回他预备充分,耐心施展,而所借用的是这混沌离水原本真气,使得全是巧劲,不伤形骸本身,当真是鬼斧神工,天造地设的手段。
那龙脉真气变得浮躁活跃,从地面的缝隙冲上空中,化作难以看穿的雾,弥漫整座岛屿,其中海怪横行,妖魔丛生。在今后十日之内,这浓雾将继续延伸,以老酒岛为界,隔绝西海,龙火天国的船只再难以行驶过这条界限,而麒麟海的船只也再难行至龙火天国。
他将盗火教徒与麒麟海月舞者隔离开了,两者是生是死,再与龙国无关。而沉折与形骸的事迹,也将被这魔雾封存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