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猛地睁开了双眼,而后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鼻息之间,满是汽油与塑料燃烧发出的刺鼻气味。耳边嗡鸣声一片,完全听不到其余的声音。视线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就仿佛老式的黑白电视机开机一样,视野中充满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他挣扎着从身下抽出双手,揉着涨裂的头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过了好久,耳鸣渐退,视野中的雪花愈来愈少,终于开始打量起周遭。入目之处到处都是起伏的黄沙,头上是瓦蓝的天空与偶尔会被黑烟所阻隔的太阳。顺着黑烟的轨迹看下去,杨峥看到了几十米外那架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燃烧着冒着滚滚浓烟的直升飞机。
然后他从不知所措的茫然中慢慢惊醒,昏厥前的最后记忆慢慢浮现出来。周末他乘坐同学家的游艇出海游玩,好死不死的赶上了热带风暴。游艇在狂风巨浪中沉没,同行的同学先后消失在海面。杨峥一直抓着救生圈不放,终于撑到了救援飞机的到来。
但今天似乎注定了不是杨峥的幸运日,那架隶属于广东海事局的救援飞机也出事了!
直到现在,出事时那诡异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几乎是在一瞬间,杨峥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某种比空气粘稠得多的液体当中。然后惊讶地看到自己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凝固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身体,哪怕是转动眼球。
机舱外,那道闪电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停滞在那里,就好像一根超大号的节能灯管;正前方,救援员右手高举着运动杯往嘴里挤水,诡异的是水柱停滞在其唇边,半点也没有要下坠的意思。
静谧无声当中,也许过了一秒,也许过了一年——天知道怎么在这种诡异的超自然现象中计算时间——然后整个世界动了,各种看不清的光影音速般从窗外飞过,绚烂的光线直接将杨峥无法闭上的双眼刺激得白茫茫一片。而在下一刻,一切陡然又恢复了正常。
甚至都没留给任何人反映的时间,一秒钟之后,机身猛地与什么物体碰撞,然后开始顺时针旋转。巨大的离心力将杨峥死死地压在座椅上,机舱内警报声大作,耳机内传来飞行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一分钟后,当飞行员惊恐地喊出‘抓紧,我们要迫降了!’之后,杨峥以为直升机会摔在海面上。生怕被倒灌而入的海水溺死的他,做了最后一件事——解开安全带。
很显然这一举动救了他一命,虽然过程远远超出他的预料。碰撞,翻滚,然后杨峥整个人顺着破碎的窗子被甩了出去……
他动了动身体,坐了起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头上、胳膊上被碎石子划破轻微流血,以及左小腿、脚踝阵阵的疼痛,似乎没别的问题了。几秒钟后他开始镇定下来,起码短时间内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直升飞机,看看里面有没有幸存者。
轰的一声巨响,直升飞机生起一团火云,冲击波卷着破碎的零件四下翻飞。气浪径直将杨峥掀到在地……很好,他现在不用考虑其他幸存者的问题了。现在只剩下两个问题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坠机明显发生在海上,可为什么现在出现在沙漠里?四处都是起伏的黄沙,偶尔会有一小团绿色的植物——或者是低矮的灌木,或者是一簇耐旱的杂草——空气中几乎感觉不到半点湿润的气息。很明显这里不是海滩,而是地地道道的沙漠。这他妈的究竟是哪儿?还有,他该怎么办?等待救援么?
半晌,他觉着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因为活活渴死与摔成肉泥一样都是极其恶心的死法。他试着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疼痛的左脚踝,慢慢拖着步子朝着与太阳相反的方向前进。
头上的太阳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世界上最吝啬的资本家,压榨着沙漠中每一寸土地、每一种生物体内的水分。眼前的景象因为地面升腾的水蒸气而变得模糊晃动,干燥的空气每一次呼吸中总会偷走大量的水分。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杨峥已经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看着这无边无际的沙海,杨峥突然有了很糟糕的预感——也许他永远都走不出去,葬身沙海,先是变成干尸。紧跟着食腐动物会在最短的时间将他消化掉……
“这真恶心!”想到自己会这么死去,杨峥头皮发麻,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嘴。下一刻他停下了脚步,视线刚刚探过沙丘的顶部,恰好瞧见下方三十米开外的景致——又一架飞机。
确切的说,是另一架坠落的飞机。机身从中折断,前后两部分足足间隔了几十米。飞机前部的造型很奇特,机翼两端垂直安置着两个好似直升机的螺旋桨。杨峥正试图在脑海里将这架古怪的飞机在脑海里拼接起来的时候,机头部分猛然升起一团火云,剧烈的爆炸将其撕得四分五裂。很好,这架也不用考虑幸存者的问题了。
“呸!”吐了吐嘴里的沙子,杨峥从沙子里爬起来,然后愕然发现就在脚边插着一支好似炮弹的钢瓶。很显然,这东西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卷过来的。目测了下钢瓶的大小与爆炸点的距离,杨峥觉着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幸运日。只要稍稍偏上二十公分,他就会变成瘸子;偏上六十公分,他会变成太监;偏上八十公分以上,那他就不用为瘸子与太监的问题后怕了……那东西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送他见上帝——如果真有上帝的话。
而此时,那东西正朝着自己喷着白烟。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