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钱?”
“当然!”米雄理所应当的回答:“像我这样的老家伙,辛苦了一辈子,只拿到一点微薄的退休金。没有亲戚朋友,妻子离我而去,儿女当我不存在,除了钱我还能有什么追求?”
听米雄这么说,张明澄开始大笑,米雄也开始大笑。两人便在那晨光中的书房里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的背后,总是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凉。
米雄大笑着转过身,翻开那本《陈江华文选》,那本厚厚的文选,中间完全被掏空,里面藏着一把上了膛的小巧手枪——wasp-袖珍手枪,5。25毫米的口径,六发弹容量。米雄将其抄在手里,大笑着陡然转身,朝着张明澄扣动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提醒着米雄一个事实,枪膛里根本就没有子弹。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凝固在脸上。
张明澄同样收了笑,他冷漠的看着米雄,说:“你知道我的作风。既然我出现在你面前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你,那就说明在这个房间里你完全无法威胁到我。”说着,他从口袋里抓了一把东西,摊开手,任凭黄橙橙的子弹掉落在地板上。
米雄神情严峻的整了整睡衣,而后平静的走到了书桌旁,坐在了椅子上:“这么说,今天注定是我的死期了……清明节的话,你会来墓地看我么?”
“也许去,如果太忙就算了。”
“那你可以……”
没等米雄把第二段话说完。枪响了!
挂载着消音器的手枪,连续发出啾啾的声响。米雄在枪火中抖动着身体,转眼间他的胸口中了数枚子弹。
白色格子的睡衣多了几个黑色的空洞,片刻间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米雄无力的抬起头,看着张明澄,然后居然笑了。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临死前的痛苦。他张开嘴,鲜血从嘴里流淌而出。笑得那么得意,就好似一个胜利者。
张明澄苦着脸坐在那里,阳光从东窗斜斜的照射进来。落在他的棒球帽上,让他的脸沉浸在一片阴影当中。他平静的说:“我知道你在笑什么。但我要告诉你,我还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喜欢刨根问底。一件事想不通,那就要想通为止。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杀我。”
“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了,没想到还是不够了解。所以,为了了解你,我从哥伦比亚离开又去了一趟美国。走访了你过去的邻居……还记得孙杨么?那个胖子,他现在是一名外科医生。他跟我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四十二年前,你与父母出去郊游,在公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天就被送到当地的医院急救。你的面部遭受了重创,声带似乎也因为惊恐而不能发声。所以你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脑袋都缠着绷带,当着哑巴。最奇怪的一点是——”
老张的眼睛露出兴奋的光芒:“孙杨现在就在那家医院。他调取了当初的资料,惊讶的发现你跟你父母的血型居然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我连夜刨开了你父母的目的,取了头发做dna检测,结果很让人吃惊。你跟他们的基因相似率低的可怜,完全不可能是父子、母子关系!”
张明澄说这些的时候,濒死的米雄还在笑着,只是笑容里已经有了一些惊恐。张明澄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反应,继续说:“最近这一个月,我又调查了你的动向。看起来你对ta真的很上心!甚至已经完全不理会自己是不是会因此而曝光。这不符合你的性格!于是我大胆推测了下,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对ta这么上心?或者说是这么迫切的需求ta?俄罗斯,德意志!”
“但德国佬的种群里可没有黄种人。于是就剩下了俄国……联想到十多年前的那次泄密事件,你恰好是参与者。那么,我是不是该称呼你另外的名字呢?伊尔根觉罗·布鲁堪!传说中俄国最出色的间谍!”
当张明澄最后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米雄无力的垂下了脑袋,就此死去。
张明澄咂咂嘴,似乎在惋惜着米雄过早的死去。原本趁着米雄临死突破其心理防线,以印证自己胡乱猜想的打算落空了。米雄死了,他的真实身份也许永远都是一团谜。
他抬起头,看着初生的朝阳,微微眯了眼睛。足下用力,摇椅吱嘎吱嘎的晃动起来。下一刻,房间依旧烟雾缭绕,烟头放在烟灰缸里还冒着淡蓝色的烟雾,但张明澄却没了踪影。只余下那兀自吱嘎摇动的摇椅。厨房里,煤气管道破裂了碗口大小的窟窿。客厅里的壁炉,不知什么时候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