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着,重华殿的门窗都被吹得开开合合,发出啪啪的响声,那雪像是冰晶般被卷了进来。屋里的幔子抵挡不住那股寒意,随风起起落落将重玄与弗盈隔了开来。
“师父,其实你可以继续装睡我不会有所察觉的,你为何偏偏要起身?既然你已知晓我偷学道法,应该也知道我此刻足以将你灭口。”
“仅仅是因为我听到了刚才你所说的吗?重玄,你以为你那些心思可以藏得住?之前我只是觉察一二,并不晓得那人是谁,如今看来你是为了那位三公子。堂堂南国的长公主竟然像个乞丐一般在祈求着那份少得可怜的爱,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国难当前,几人会沉溺于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连骨肉之情都可抛弃的人又如何能吝惜那可怜的通情,我知道今天我是必死无疑了。重玄我不怪你,窥探天机从来都是要收到相应的惩戒,如今既然知道你们之间的渊源我也便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重玄抬起手,头却未敢转过去看弗盈,那只手一直在哆哆嗦嗦的举着。她的师父,待她如女儿一般的师父真的要死在自己手里吗?可是她要是不死,自己就得死,她与三公子之间孰重孰轻她却一时间失去了掂量的能力。
弗盈恋恋不舍的看了小岱一眼,起身一步步走近重玄。看着眼前这位神色慌张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南国长公主,被自己当成亲生女儿来抚育的女子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难免有些失落。
“你不要过来!师父,玄儿求你,不要过来……师父,玄儿不想亲手杀了你,求你不要再过来了……”
弗盈没有理会她的话依旧一步步地靠近,将重玄的头转向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清澈透明。这个傻姑娘,之前的冷漠被楚楚可怜所取代,竟然没有了丁点的长公主的威仪。
“重玄,为师与你好歹师徒一场,之前未能尽的责任全都转嫁到了你的身上,如今我方如梦初醒,是时候结束了。我知道你一直想不明白为师身为大衍子民为何会与你们南国勾结在一起,就跟为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投胎在大衍一样,也许一切自有它的轨迹,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随意更改变换的。如今道法你既以修习,为师不怪你,只是以后的事要靠你自己去撑着了,你做好准备了吗?如若有一天大衍跟南国终不免一场混战,重玄,你会如何选择?为师不求别的,只愿你能凭借着自己的认知去真诚的面对,无愧于心便也就罢了。这安定庵里的槐树长得如此繁茂不过是借着那么多尸体的养料罢了,这树下的冤魂也不知道聚集了几何,不知凌云阁院子里的古槐明年是否比今年要茂盛一些,兴许明年此时你便可以去师父的墓前告诉为师了。”
重玄放下举着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风声越来越紧,她似是要招架不住。眼眸低垂,依旧不敢看向弗盈那双好似能看透她内心的眸子。她明白这是师父要自行了断,师父修道多年,那些坊间的传说并非虚言,倘若再有个十年八年,便会得道成仙了吧,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得道成仙之人。她辜负了的,岂是一两句道歉的话或是几句许诺便可以一带而过,既然如此,还是不说的好。
“重玄,小岱为师交给你了,连同整个孟家为师都托付给你了,为师知道你不是那种要陷大衍于水火中的人,为师一直苦苦追寻的不过是一个不动一兵一卒救大衍的法子罢了。为师也着实有些累了,你要好好的,不要自责,将来大衍百姓安泰便是重玄对为师最好的回报。”
弗盈放开重玄的脸,对她笑着,就像第一次看见她那般。房门口已经被雪覆盖了厚厚一层,火炉已经只剩下星点的火光,屋内的温度再次回到了冰点。弗盈将原本打算拿来救小岱的玉佩放在小岱的冰棺上,脸上的温柔似是足以溶化这冰棺洒在她的身上。
“小岱,母亲这便去了,母亲很是安心,母亲死得其所,只是苦了我的小岱。千万不要怪母亲,母亲身为女流不求身后永垂千史,只愿对得起孟娴这个名姓罢了。”
弗盈的声音甚小,亲吻了一下冰棺,退后了几步一头撞在了冰棺之上。重玄眼睁睁的看着师父滑落在地上,头上的血顺着脸躺了下去,冰棺上的血一点点渗入不见。重玄站起身来将门窗关好,屋外的风呼啸着,似是在审判拷打着她这位还是师父的元凶。
还未走到师父跟前,便有一道金光从窗口而入,直直照在小岱的冰棺之上,那种光让她不由得有种眩晕的感觉。随后平昔踏光而来,她没看错,正是那位接她如奈落宫的平昔。此刻的平昔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在小岱的冰棺前落定,一回身拂袖,重玄便晕了过去。
“少主子,咱们该去了。”
平昔对着冰棺低头低声唤着,好像是在唤醒一位熟睡的人一般。冰棺上的金光散尽,屋内没有了平昔的踪影,只留下一地的残雪还有已经彻底凉透了的火炉。
过尚贤从一阵刺耳的声音中惊醒,见后殿房内无任何的火光,门敞开着风雪不断灌入,飞快的跑了过去被门口的躺着的青鸾绊倒在地。借着雪色,屋里隐约可以看见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以及榻上的冰棺。过尚贤手忙脚乱的探着每个人的气息,除了弗盈跟冰棺里的小岱之外,都只是晕了而已。
小岱?他看着厚厚的冰棺,里边的尸体竟然看不清楚,虽然衣衫并未改变,总觉得与他的小岱有着些许差别又说不出来。在屋内找寻着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