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哭声间歇,孟老太太抬起头,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走到洗漱台前,将手里的簪子重新放回怀里,从盆里掬起一捧凉水拍在了脸上。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两眼已是红肿不堪,覆在脸上的双手依旧修长,只是指尖的指甲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得出乎自己的预料。孟老太太将右手放在左手手心里,右手的手背朝上仔细地看着已经开始有了裂痕的指甲,左手大拇指与食指将裂开的指甲挤在中间,大拇指的指甲稍微一用力,裂痕处被撕开,长长的指甲变成了短的不能再短的,靠近肉的地方竟然渗出了血丝。
通往后殿的门突然被推开,门板哐嘡一声撞在了墙上,孟老太太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闭上眼用湿帕子敷了敷双眼,再次睁开眼时那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那人的双手攀上自己的头,顺着发髻上垂下来的发丝往下游走,最后停在了后颈处。触颈微凉的双手似乎在颤动,孟老太太任凭那人站着并未回头,只是痴痴地看着镜中的眸子,好想伸手去触摸那人的脸庞,可是自己却始终没有勇气举起双手。
“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如果你还能听懂我的话,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宣城,去深山隐居也好,去洞府修行也好,只要别再出现在熟人的视线里便好。之前我想错了,如今我虽然懂了却没法置之不理,郑旭那边我自有说辞,怎么说我跟他祖父也是旧交。只是你,就算我求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别再继续下去了。如今我已是风烛残年,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要去见我的娴儿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被坏人利用了,原谅我没办法待在你的身边。”
孟老太太情绪已经失控,明明努力克制不哭的,眼泪还是一颗颗掉了下来。孟老太太抬起手打算擦拭泪痕,那人已经拿出帕子先她一步将泪痕擦去,奈何旧泪未干,新泪已经迫不及待的滚了下来,帕子上已是湿了一大片。孟老太太伸手扯过那块散发着桂花香气的帕子,两手紧紧抓住,似是怕那人将帕子抢回去,帕子上的皱痕将花纹掩住却掩不住那浓浓的香气。
身后的人映在镜子里的眸子紧紧盯着孟老太太双眼里的泪水,看着它们顺着脸颊滑落,伸出手接在了手心里。孟老太太闭上眼试图将眼泪逼回去,强迫自己不去看镜子里那双眸子,不去转身看那人的表情,只听见眼泪啪嗒啪嗒落在那人掌心的声音,就像她心碎的声音一样,脆脆的让人哀苦不已。不知道过了感觉身后的发丝没有了束缚,睁开眼时屋内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踪影,只留下地上的几个湿脚印。
孟老太太将头埋进水里,少倾抬起头,脸上的水滴答滴答将水面漾出一圈圈的波纹。手里半干的帕子此刻已是湿透了,划过脸颊将帕子放在鼻端感受着那种香气带给自己的淡然,未曾止住的泪水此刻似是枯竭了般。
“走了便好,走了便好,不然以后我该怎么去面对你,面对自己,面对我的娴儿?走了便不要再出现了,以后我就当你死了,尸骨无存。每逢初一十五清明寒食,祭奠娴儿之时,顺便在心里为你修一座孤冢祭奠一二。不是我狠心,是这个世道容不下你,就算我拼尽全力恐怕也护不了你,与其让你被这世人追杀,不如从此便销声匿迹了好。”
埋在水里的右手突然被人提起,断甲处的血丝已经不见,露出鲜红的肉开始有些泛白,只是看着便觉得生疼。孟老太太看了一眼镜子,那人竟然又回来了,张着的嘴试了几次竟然无法合上。那根手别被人捏在手里,涂抹了些什么,稍后之间传来一阵刺痛,不多时手指被放下,指尖已经被纱布包好,痛意全无。
“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没有听懂我说的话?罢了,早该知道你听不懂,之前他们说你只是失智失语,现在虽然知道了真相,心里却比之前更痛。不管以后你心里放不下谁,都别再留恋了,走吧……”
那人在镜子里的影像有些模糊,眼皮开开合合了几次后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孟老太太。孟老太太露出一抹笑意,眼泪躺在嘴角渗入嘴里,还是有些苦涩,伸手抹了一下镜子里的那张脸。
“过几天过家三公子便要成亲了,我也会过府相贺,这么长时间未曾出门,希望你不会出什么乱子,即使你是如今这副样子我依旧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我记得那天晚上你问过我一个问题,我想现在我可以讲给你听了。孟娴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被我派去接近南国皇后了,为了大衍百姓的未来,甘愿隐姓埋名改换容貌待在安定庵里青灯一盏经书几卷,那样淡若浮云的日子怕是她伴着眼泪熬过来的,如今熬到头得以解脱,她是好样的。这样的回答不知道你会怎么看我,我不在乎,因为即便我在乎了我的娴儿也无法再回到我身边。这样的乱世不容许我有悔意,即便是有,那也只能埋在心底。”
身后的那张脸面无表情的听着孟老太太说话,指甲深深陷入自己手心的肉里,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印记。是愤怒吗?一个这样的人,也许连人都称不上的怎么可能有情绪?孟老太太终于转过身将头低低埋在那人颈下,双手将那人环住,那熟悉的味道让她不忍心放开手,哪怕自己再自私一点让面前这个人留下也好,可是她不敢,她没有能力去随着自己的性子肆意妄为。
“这次就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以后的日子好好地照顾自己。这块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