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大佬难当,其实最难当的是小弟,因为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大佬拿来卖命,并美名其曰,给你出头的机会。
李达站在拳场子上,脚掌往下踏了踏,染血的厚木板子上发出几声闷响,板子与板子间,有一层晒干了的白浆。
行场过步,在自己的半场绕了一圈,放眼望去尽是人影,漕帮的招牌还是管用的,今日的拳场被整个包了下来,深吸了口气,一种宰猪场的浓重腥气味道。
台子下面,漕帮江浙一带几十个堂主或坐或站,背后各有三五马仔,气势压的场面上安静无声。
“郭龙王好大的口气,本来你洪门堂主的身份,总督大人就已经给你减了三成,你张嘴就只出一成,摆个后生仔挂在台子上,怎么,看不起我们啊?”
青斑男人裂开了嘴,露出一嘴槟榔嚼多了的黄牙,一口带着闽音的官话儿,独眼凶光四射,他背后的马仔更凶悍,人手一支鸟铳。
“胥爷误会了,自家兄弟想出头,我总得给他一个机会。”郭通哈哈大笑,眼神闪烁着一股更加强势的气魄。
漕运终点是京师重地,往下看,所有河段在地图上呈一个‘之’字状,上下码头几百个,论起强弱来有一个很明显的趋势,那就是两头强,中间弱。
这其实很好理解,越往上越接近皇城,历年来,指望着拳术搏富贵的人都奔着向上赶,更别提还有一个北方拳流汇聚之地的津门。
而越往下,则越接近于赋税源头的江南,粮食多,油水更多,当年漕帮十二令箭有七个舵口立在江南,漕运四都所在的四大龙王更是一个不落。
再往下,虽然已经不再是漕运的核心,但是靠近的沿海的地方,海盗猖獗、拳门林立、更别提还有七大拳系中,大福寺拳系的发源地。
在这里做漕运,送粮只是附带,说不定这码头的管事人就是洗白上岸的海盗。
看着大半人高的黑亮火铳,谁就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
“不要浪费时间了,抽签吧,既然郭通你要减九成,那就要抽九次,交牌子吧,”老乞丐老眼扫了一圈。
大多数码头或是漕口只有官府作保的‘通漕文书’,能拿出令牌的,只有四大龙王在内的六张牌子。
那牌子纯黑色,像是箭一样,两侧有齿状合口,像是某块罗盘的拼图。
“传说只要聚齐十三支令牌,就能得到当年国姓爷赐下的第一份通漕皇旨,还有罗祖爷的十六招过河搬神法,啧啧。”有人怪笑道。
罗法看到了这六张铜质令牌,眼神中充斥着贪婪,而在他的身边,一个侏儒低声道:“安庆道友会的过河法已经失了大半,你可是答应我,事成之后,将仙术借我一看。”
“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做到,但单凭我们几个,还远远做不到,得去找那几个老东西……”
李达眯起了眼,看着竹筒里的生死签,从理论上来说,他可能打九场生死擂,但也有可能一场也不打,虽然这种可能性跟中彩票一样。
“扬州郭,生,益州李,死,可要一换生死?”
益州码头的话事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盯着竹签上通红的死字,又畏惧的看了郭通一眼,摆了摆手,咬牙道:“我认栽。”
周围一片起哄声,但是却没多少人出言讽刺的,四大龙王的面子,也不是谁人都敢扫的。
郭通扬了扬眉,表情有些古怪,最后是豪爽的一笑:“看来,郭某的运道还是不错的。”
断指刘松了口气,黑心蚊微微皱眉,至于李达,挠了挠脸。
接下来的情况大出所料,郭通连续四场开黑,而抽死签的码头大佬居然没一个敢发起生死斗。
郭通脸色渐渐变的古怪起来,虽然依旧在笑,但不知怎么,总给人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至于背后的黑心蚊,不仅心黑,脸也黑了。
‘难道郭老大头顶绿帽之后,血脉升级,欧气冲天,我们俩真的要一路开黑到底?’
李达本以为上场之后,场场龙争虎斗、生死搏杀,已经暗中通知狱姐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出乎意料的轻松,站的都有些累了,有没有人给来盘瓜子,剥壳的,蟹黄味,不加辣,谢谢。
“郭龙王,请!”乞丐九爷老眼死死盯着郭通的手,总觉的这一位出了老千。
郭通嘴角抽搐了下,手掌找了根看着最像是死签的竹签,一把拔出,又是开门见黑!
一片哗然!
难道,这是天意?
“老子偏不信这个邪,江南人会拳术,我不信,俊仔,你上台打生死擂!”
胥爷甩手把竹签扔在地上,凶狠的抬头一看,结果却见郭通一脸感激的笑意,这是在感谢自己?
挑那星,江南人都是心理变态么,还是又要吃我们胡建人?
胥爷菊花一紧,发觉此事绝不简单。
俊仔不愧是俊仔,虎背猿腰,相貌英俊,长发及腰,脸上夹杂着一丝沿海人才有的狂野,一手搭在护栏上翻了进去,打量了李达几眼,突然露出个挑衅的笑容,“太祖长拳,我也会!”
“俊仔是大福寺的正宗嫡传吧,听说广福大师手把手的教了一年拳,”老乞丐想到了什么,转头问。
大福寺当年也是沿海的武学圣地,闽、粤二地所有传承的拳拳种,大多都是它的支流,虽然毁于战火,但是声名不堕,尤其是从那一场恶战中活下来的老和尚,个个都身负绝学,如今的最为兴盛的象形拳拳系,就是大福寺中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