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时,一个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出了屋子,悄无声息踏入了门外的白雾之中。
在白雾之中飘来晃去的阵灵懒洋洋瞟了她一眼,像是没看见人似的飘的远了。
诶……
今天运气这么好?
南灵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大松了口气后,蹑手蹑脚的向山下走去。
赤淆和刀灵两人自从知道她想离山后便化身成门神,轮流守在门口处,防守严密的便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有了这两尊门神,风华忌似乎便放了心,时不时便要出去一趟,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些日子里她也没受到什么侵扰,魂魄安安稳稳的待在瞒天之内,好像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从来不曾有过缺失一般的她。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是安静南灵歌反倒觉得越不安了。
离开不安全,等待是煎熬,害她经常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可是她若不出去,就不会知道某些人的真正目的,更别谈去阻止什么了。
有时她会觉得冥冥中所有事情是早已注定了的。
人总是矛盾的,她既相信人定胜天,又觉得每个人的命运早在降生时便被注定了的。
有那么一双眼在淡淡的注视着世间,有那么一双手默默的操控着一切……
那个双眼那双手的主人,名字叫作‘神’。
她觉得自己始终是个没出息的。
即便是对自己的命运不满,即便是敢于反抗,也不如风华忌那般彻底。
风华忌可以因为自己的心意放弃仙身,重回人间,甚至还可以自已创造出一个不归天地管治的空间……
不管那些事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至少他的勇气是令她佩服的。
她便也愈发的不想逃避了。
既然原本不该降到她头上的祸端已经到了自己头上,那便靠自己去把它解决,也认真去反抗一把自己不想要的命运罢。
只要想要反抗命运,先要反抗那两尊门神才行。
不管是刀灵还是赤淆,想讲道理门都没有。
不过机会还是来了,那两位竟然都不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更走运的是阵灵也不阻拦她。
南灵歌觉得自己似乎要改运了。
莫非人心志足够坚定,命运自会改变?
南灵歌一面胡思乱想着,一边带点小忐忑的走着,竟然就畅顺无比的走下了南谣山。
南谣山下已没什么弟子了,大部分各自有了归处,剩下的也不知被安置在何处。
于是整个南谣山便显得十分安静。
安静的感受不到人气了。
想起昔日在下丙堂的生活,南灵歌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世事无常,人心善变,想留的留不住,想赶的赶不走……
人生啊,总是如此不尽人意。
心下叹息着,人已离了南谣,迎着天边初现一丝曙光走向了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世界。
熟悉的是道路,陌生的则是气息。
死寂的气息。
南灵歌从天未亮一直走到天黑,穿山过林,走过村镇,走过城池,竟然一个人影也不曾看见。
天地间处处充斥着死寂之气,恍然之间,好似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孤寂的感觉愈来愈浓,当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南灵歌终于停了下来,站在一个小小的山边上茫然看着四周,忽的分不清自己是身在现实还是梦境之中。
若是现实,天地之间的气息怎会如此荒芜。
若是梦境,她的感受又怎会如此真实?
真实的令她不由感叹着,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人呢?兽呢?妖呢?
她所认识的那些人呢?
都哪去了?
就在她茫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穿过浓重的夜色,慢吞吞向她走了过来。
南灵歌很容易便发现了那个比夜色还要浓郁许多的影子。
她静静站在山包上,静静看着那个人慢慢向自己行来,心里莫明的忐忑起来。
人影离她虽远,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她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老鬼王!
有她最熟悉的,高大威猛的身形,有她最熟悉的,凌厉阴郁的气息。
老鬼王走的很慢,每踏出一步,都与前一步要间隔片刻,似乎走的颇为吃力。
好像身上缠了根绳子,有人拼命在身后扯着绳头,老鬼王需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挣扎向前似的。
开始时南灵歌想要迎上去的。
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脚下没动。
就像是有人捉住了她的脚踝似的。
她便只好等,等着老鬼王一步一步缓慢的,用了很长的时间走到小小的山包下,用那双乌沉沉的,没有感情的眼睛望住了她。
南灵歌嘴唇微微动了动,也不知自己到底发出声音来没有。
前次看见老鬼王,她还能自如的称呼,跪拜,与其对谈,如今却觉得颇为陌生了。
“你与我走。”
老鬼王声音又涩又硬,四个字说的颇为艰难,像是硬生生由喉咙中挤出来的。
“去哪?”
这回南灵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走。”
老鬼王只回了一个字。
南灵歌偏着头想了想,问道:“您想杀了我对么?”
“不。”
老鬼王声音仍是硬生生挤出来的,高大的身子报国在一袭纯黑的长袍之中,满头乌发胡乱的披散着,遮挡了大半张脸。
只有那双眼睛看得稍微清晰些。
南灵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