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再度笑了起来,“就是看在世子爷的份上,我才格外礼遇姨娘。否则,若是别的姨娘,敢这样与主子说话,早就家法处置了。”
赵姨娘瞠目,徐璐又笑着道:“倘若姨娘不是世子爷的亲生母亲,我何必跑这一趟?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在庄子里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怎的还不明白,姨娘与主子的区别?”
“你,你这个……”赵姨娘被噎得不轻,想痛骂徐璐,却又怕她像当年的杨氏那般,暗地里整治自己,只好强忍着怒火,恨声道:“我是峰儿的母亲,生恩大于天,你是他媳妇,怎敢不孝顺我?”
徐璐语气淡然,“姨娘还是省省吧。若是名正言顺的娘,那是自然孝字当先。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世子爷诰封妻母,那也先是封嫡母。剩下的恩典,才轮到姨娘。姨娘若是气不过,就去质问官府,问制订礼制教条的那些前人,为何嫡母可以享受一切,姨娘为何不能了。”
“你你你……”赵姨娘正要痛骂,但见徐璐悠然的神情,以及屋子里纹丝不动的一干奴才,忽然又泄了气。妻妾规矩她如何不明白,只是到底意难平罢了。那武氏明明生不出儿子来,就来抢自己的儿子。她抢了自己的儿子,靠着儿子封诰,享受了世间一切荣华,而生为亲生母亲的她,却只能缩在小小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叫别人母亲,让别人享受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每每想到这些,赵姨娘便恨得滴血。
徐璐也明白她的心思,淡淡地道:“我知道姨娘的心思,大概是觉得生了凌家唯一子嗣,自觉了不起吧。可姨娘也忒糊涂了,你只看到夫人抢了你儿子,抢了属于你的风光。但姨娘为何不想想,若世子爷若不养在嫡母身边,那他如何在外头立足?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勋贵之家,自来就有留子去母的规矩。姨娘可知,这是为何?”
赵姨娘睁大眼,吃吃地道:“她敢?她若是敢这么做,老天必不容她。”
徐璐轻笑,“这世上留子去母的多了去,人家同样活得好好的。姨娘就别自欺欺人了,夫人对你够礼遇了。若是学别人家那般,来个留子去母,哪还有姨娘的戏唱。所以姨娘还是知足吧,别这山望了那山高。”
“姨娘也不想想,若你是主母,妾室生了儿子,而那妾室就仗着生了儿子腰杆子硬了,处处与你别苗头,仗着有功,就妄想替代主母,我就不信,你还忍受得住。”
“你原本就只是凌家的一个丫头,得了主母垂怜,抬了姨娘,生了世子爷,靠此功劳,必是荣华到老。可你偏不知足,非要去捞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难怪要沦落至此,怨得了谁?我原以为姨娘在庄子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明白了,可惜姨娘仍然叫世子爷失望。”难怪凌峰不愿来见她,试想,一个原想尽孝道,可一个却只会仗着生了他,要这要那,摆母亲的谱,成天诉苦说三道四的,以凌峰的脾性,受得了才怪。
赵姨娘被徐璐堵得节节败退,最后哑然无言,掩面痛哭。
“姨娘应该明白,你下半辈子是荣华是凄凉,全系在你儿子身上。世子爷给你荣华是本份。不孝敬你,世俗孝道也管不着他。若让你儿子尊重你,你就更要谨守本份。要知道,你这个庶母上头,他还有个嫡母。姨娘即是世子爷亲母,就该多替自己的儿子想想。而不是逼着他在规矩礼法和亲情孝道间左右为难。”
赵姨娘愣着双眸,满脸茫然。
徐璐觉得这赵姨娘,还是可怜居多的,摆不正自己的心态,童年的不幸糟遇,催生出得势后就想出人头的强大妄想。但现实却并未按她设想中发展,于是各种怨恨不平就曝发出来。而她的对手,却个个强大,被打击得灰头土脸,偏老天爷还火中浇油,又把一切造成她悲剧的最终始作俑者送到她面前来。而对方又还混得比她好,如此场景,就是圣人也难做到心如止水。
“姨娘的遭遇,我感同深受。看在世子爷的份上,我会奉养姨娘到老。但前题条件是,姨娘必须正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徐璐可不是圣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她比谁都懂。今日若是因同情就失了原则和底线,那日后想要掰过来可就不容易了。所以初次交锋的成败是非常重要的。让她见识到自己的厉害和底线,日后就算不安份,也会给她一种“这个媳妇不是好惹”进而不敢有太多要求的深刻印像。
自古以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事先把规矩摆出来,只需在规矩内办事,便可避免无所谓的争执。
赵姨娘是凌峰的生母,也算是自己的副婆婆。徐璐是得孝敬,但绝不能任其予取予求。一旦规则被破坏,等待她的,将是永无止镜的无理要求。
赵姨娘双唇蠕动了下,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徐璐见状,也不管她是否想明白,淡淡说了句:“姨娘歇着吧,好生想想自己,想想世子爷的难处,再想想自己的身份,只要把自己的身份摆正,相信你会过得舒心的。我去安排些事儿。”
徐璐坐在堂屋里,脚下燃了两盆银丝炭火,再放了半块香料进去,不闻声响,不见薰烟,只有好闻的蜜合花香充斥鼻间,掩去了屋子里别的难闻的气味儿。
地上跪着庄头管事一家子,以及庄子里的粗役仆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