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闻言一愣,直觉元嘉帝接下来的话对自己不利。
可是眼下的情形又容不得她回避,赵太后只得硬着头皮不安地问道:“是谁?”
元嘉帝等的就是赵太后这句话,闻言立刻冷声喝道:“带上来!”
蒋义立刻将五花大绑、破布堵嘴、呜呜挣扎的岐王押了上来。
“岐王?!”赵太后大惊失色,急忙放开元嘉帝,几步上前扶住岐王,回头皱眉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元嘉帝见状心中一片冰冷,赵太后的言行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还没死呢,赵太后就已经找好了继任者。
“怎么,岐王难道没有跟母后说吗?他私通瓦剌,意图在围场行刺朕。”元嘉帝反问道,神情冰冷。
赵太后心里打了个突,一时怔住。
她当然听说过此事了,而且还是前来向她求救的岐王亲自跟她说的。
只不过,岐王当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元嘉帝设计好了的,目的就是拔除他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要不然,元嘉帝怎么会半点伤都没有受,倒是将赵吉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而且赵吉可是赵贵妃举荐的人呐……
赵太后一来对此事存疑,二来私心里十分恼恨背主的赵贵妃,三来更担心元嘉帝重伤不治驾崩之后,宗亲里再也没有比岐王跟她更亲近的人了,所以就在元嘉帝偷偷派来的人捉拿岐王时,帮忙挡了回去。
可是眼下元嘉帝怒眉倒竖、冷峻严酷的模样,似乎岐王真的犯了什么大不敬的罪过。
赵太后咬咬牙,如果歧王真的不堪用的话,那就只能舍下这枚棋子,再图以后了。
毕竟,元嘉帝连孙长玉等人都一并请来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要是一意护着歧王,只怕非但拉扯不出歧王,反而会将自己都牵扯进去。
赵太后瞬间就想清楚了。
她能够在波诡云谲的后宫中巍然屹立,就连肃王谋反后,都不曾褫夺她皇后的封号,更不曾将她撵出宫去,依旧锦衣玉食地供养着,靠得就是这份审时度势的理智和冷情。
“圣上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赵太后松开岐王,撤开一步,肃眉问道。
严正端肃,半点不见方才的厚此薄彼。
“看来母后被‘蒙骗’不轻啊。”元嘉帝轻笑一声,对于赵太后的圆滑机敏他早有见识,并不觉得奇怪,所以才敢押着歧王到赵太后跟前对质。
“此事事关国体,还是到正殿论处吧。”元嘉帝神情一凛,肃然道。
再这么站下去的话,他怕自己会撑不住倒下的。
赵太后见元嘉帝脸色煞白,大冬天的额上冷汗涔涔,到底是自己打小照看大的孩子,连忙点头应下,回头瞪垂首乖立的内侍和宫女,低声喝道:“还不快点扶圣上进去!一个个没眼力见儿的!”
宫人们闻言连忙要去搀扶元嘉帝。
谁知元嘉帝却摆摆手,整个人都依靠在赵贵妃身上,冷然道:“不必了。”
赵太后知道元嘉帝这是故意在给赵贵妃做脸,反击她方才下令让人捉拿赵贵妃入狱呢,气得心头直滴血,然而却也只能点点头,回头瞪散那群可怜巴巴地看问过来的宫人。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她可算是见识了到了。
就是因为当初她反对元嘉帝立家奴出身的赵珍儿为后,甚至只允许她留在宫中伺候,终身不得为嫔为妃,所以元嘉帝就记恨上了她,全然不顾他自幼丧母,全因记在自己这个皇后的名下才能安稳过活,甚至是被顺利册封为东宫太子;亦不曾顾念她放弃皇后之尊,苦苦哀求谋逆登基的肃王,这才留下了他一条活命……
赵珍儿顺利为妃之后,三番五次在元嘉帝面前进谗言,惹得元嘉帝越来越厌弃她,不过是表面上维持着对她这个嫡母的尊重罢了。
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以一国太后之尊,依旧保不下端妃的孩子。
想到那个自己辛辛苦苦养大几个月大,却被赵珍儿给逼迫逃出宫去的婴孩,赵太后就忍不住锥心泣血。
差一点啊,就差一点,元嘉帝百年之后就后继有人了!
那孩子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逃出京城,现在是否依然安稳地活着……
当初为免赵贵妃顺藤摸瓜抓到那个孩子,她在帮助韩彦甥舅俩顺利逃出宫禁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赵太后想到自己一路以来对元嘉帝的付出和收到的“回报”,恨不当初。
她真是上辈子欠了这母子俩的,母亲生时狐媚邀宠,不把她这个正宫娘娘放在眼里;儿子为了一个家奴,弃往日的恩情于不顾。
赵太后一面走,一面想,一面不住地懊悔,等到了正殿,这才收敛起深思,和元嘉帝一左一右地坐了,又命人请孙长玉等人落座,这才注意到韩彦一家三口。
不过,也并未在意。
在她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歧王刘旫是否还能为她所用。
“别堵口了,朕给他申辩的权利。”元嘉帝坐下稳了稳神,又饮了盏温热的参汤,这才勉强养出一点气力,抬头冲歧王轻蔑地说道。
蒋义领命,将歧王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
歧王只觉得口中一松,顾不得酸疼的两腮,就立刻冲赵太后跪下来,口齿不清地喊冤求救:“太后凉凉(娘娘)救额(我),太后凉凉(娘娘)救救额(我)啊!臣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说着话,还要膝行过去抱赵太后的腿喊冤,却被蒋义死死地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