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一位能干的儿子,独木支撑多年的弘治帝,放心大胆地、彻底地病倒了。
但对被托付重任的内阁、军机处大臣们而言,如履薄冰。位极人臣者,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此刻的形势,有点不同寻常。
皇帝病倒,太子远在草原,话语权重的宗室、老臣、勋贵等正在赶往玉龙栈的途中。京中有分量镇压形势的人走了一多半。
“众所周知,泾王小时候在陛下、皇后跟前长大。泾王的猝死,定会沉重打击了陛下。”
“逐鹿战场的消息令无数功勋卓著的武官、名震士林的大儒涌向玉龙栈。玉龙栈在鞑靼势力范围之内,任何一人出现意外,都有可能让太子殿下沾上污名。”
“有心人再次把妖眚事件翻了出来。夸大当时东宫黑雾滚滚的景象,以佐证太子殿下孽龙转世的谣言。谣言从山东迅速扩散到南方,人为引导的痕迹浓重。”
文华殿宽阔的大殿上,屠滽沉重地道,“京师戒严,着令各地布政司阻止谣言散播。”
“附议。”周经点头。
“附议。”梁储毫无二话。
三位阁老同意了,六部官员自然不会反对。军机处为首的武官,更不会在敏感时期干涉文官的分内事。
屠滽捏了捏话筒,摸了摸管帽下两鬓花白的头发。“老夫本以致仕,得陛下青眼,再次启用得入阁。老夫片刻不敢有懈怠之心。然大明愈加昌盛,疆域扩大、人丁过万万。”
文华殿众人疑惑地看屠滽。屠阁老莫名其妙说这些是何意?难不成想在陛下病倒、太子在外期间挑担子不干?这……这种毫无担当的行为会被世人嗤笑。君王都死社稷了,臣子还不得累死在官衙里!
马文升眼神清明,他猜到了屠滽的打算。身子左倾,凑在陈寿耳边嘀咕,陈寿点点头,相继把话传给其他几位军机处大臣。
惠安伯张伟听到彭清的转述,长大了嘴巴问,“不需要询问陛下和太子的意思吗?”
“又岂知,此非陛下之意?”老而弥坚的彭清笑答。
惠安伯傻傻地点头。
想了想,问右手边坐着的定西侯,“辽东都司在建制上隶属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谣言能从山东快速传开,山东官场上难免会有被衡王收买的官员。张天祥杀良冒功,会和此事有关吗?”
定西侯皱眉。
“此前大家不同意出兵草原,如今陛下变了主意,执意让太子拿下玉龙栈。太子可是带着朵颜三卫的人行动。如若……我等还是早日派大军保护太子安危。”
惠安伯想起衡王派人送来的一大箱金币,忍不住后背发凉。连他这里都送到了,山东、辽东都司乃至京师会有多少官员收到厚礼。太子曾任性地公布山东金矿地点,真是太失误了!
想起盘踞在山东的豪门望族,白莲教余孽,还有至今悬而未决的衍圣公爵位,以及未来太子妃曾经和孔府大公子的婚约。惠安伯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设想。
定西侯蒋骥脸色黑如锅底。
连年纪最轻的惠安伯都想到了这点,其他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不说,是因为怀疑他与此事有关吗?的确是因为他求见了陛下,暗示张天祥背后有衡王身影,陛下才会快刀斩乱麻处置了张天祥。可他绝对对陛下赤胆忠心,别无二心。
当年发生‘朵颜三卫反叛’,他临时调入辽东都司。短短四年时间,怎么可能完全掌控辽东。辽东武官家族众多。他们在辽东经营百年,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为了贯彻太子封闭草原商路的命令,他带头沿着长城巡防,立下严酷的军规,也只能临时弹压住而已。
没兵造什么反?衡王一定是和辽东有兵权的武官勾结。辽东任何一个卫所的兵将,都是常年和鞑靼人血战的悍卒。一旦把枪口对内……
定西侯不敢想象。不管如何,一定不能派辽东的兵马保护太子。太子不能出事,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惠安伯以为派哪路人马为好?”定西侯谦逊地问。
惠安伯实话实说:“除了辽东都可。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榆林军对太子绝无二心。”
彭清嘴角上扬,惠安伯也是位妙人。
定西侯脸皮抽动。惠安伯的话一刀子扎在心窝。“辽东军和鞑靼人有血海深仇。”辽东或许有人勾结衡王,但绝不会串通鞑靼人。
“朵颜三位和辽东军也有血海深仇。”惠安伯又说扎心的话。
在定西侯抑郁的时候,屠滽结束了苦大仇深地卖惨演讲,说出了最终目的。
“老夫想召刘公、李公、谢公回内阁分担国事。军机处有七位大臣,内阁也可按照七人人数组阁。杨廷和大人治理河套多年,效果人所众知。老夫推荐杨大人入阁。”屠滽拔高声音。
虽然内阁的权利不如先帝时期,但成为阁老是还是每位文臣奋斗的目标。
文华殿内窃窃私语。
“杨大人的资历是否太浅?”有人发问。
马文升飞去一个眼刀:“太子监国时,你为何不说太子年幼,没资格处理朝政。”
发话的官员脖子一缩。他这么说,太子非得整死他不可。太子可不是宅心仁厚的陛下。
成国公朱辅清了清嗓子:“我赞成屠阁老的建议。”
“附议。”陈寿、马文升、彭清、许进、定西侯、惠安伯先后应和。
屠滽、周经、梁储直勾勾地看向军机处众人。
文武不相统。按理说挑选内阁人选,军机处不可发表意见。
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