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自浓厚的泥潭里脱身而出,整个人全脱力,但瞧见塌旁一直守候的墨生,仍是勉力一笑,如早春第一朵娇小羞怯的花,弱弱的,让人禁不住放慢呼吸,唯恐将她吹去。
宁墨生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眼底已经一片乌青,见她醒了,神色一喜,语调与平日的冷淡相去甚远:“好些了吗?”
初雪点点头,小心扭动了下身体,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试探着想要坐起,便感觉到肩膀上微微下压的力量,墨生在一旁神色郑重道:“先别动,我让王邈来给你看看。”
初雪便不再强起,又抿了抿嘴,方沙哑着嗓子弱弱道:“可是……我有点渴了。”
侍立在旁的入声正要去倒水,墨生已手脚麻利倒了杯温水,半扶着轻轻喂给她:“慢点喝……”待一杯饮尽,又问:“还要吗?”初雪艰难的摇摇头,墨生放下茶杯,一旁的入声忙上前接过。
王邈应声看过,说已无大碍,细细调养月余便能恢复。
因长年沿医用药,初雪房间一直点檀香掩盖药味,此刻初雪重病初醒,觉得这味道有些冲人,入声便将镶银镂空绣球花内的檀香熄灭,推开窗牍,令初雪可望见窗外那新开的一丛白绿葱葱的小栀子。
两人又细细说了会话,入声端上早膳,初雪喝了一小碗熬得细细的稀珍小米粥,吃了两口雪蛤炖蛋便道饱了。
因是大病初愈,毕竟还是精力不济,吃过早饭两人又对坐片刻,初雪便有些困倦,瞧着床边眼下乌青的墨生,心里一阵酸涩一阵甜蜜,娇声道:“墨生哥哥,此番我好了,从前你说的那些话,我,我就应了。”
墨生疑惑:“什么话?”
“就是你说,说要娶我……”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上彤云密布。
墨生曾说过几次要娶她,但她知晓墨生心中志向,自己的身份无疑对他毫无帮助,反而是拖累,他花了多少气力才有了如今的一切,她怎能因为自己而毁于一旦。
因此即便心里千万甘愿,她每次也都摇摇头,只说甘愿做小。
但墨生却不愿委屈了她,因此这几年来两人一直僵持着。此番劫后余生,她想清楚了许多事,既然他们彼此心悦,那便应了他。
墨生唇边浮起一丝淡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无奈笑意,过了许久才点点头,扶她躺下休息,并亲自放下青白色蚕丝帐,待得她熟睡,才离开房间。
络城里的白姓人家这两天被燕王府的人弄得鸡飞狗跳,据说是在找一个十六七岁模样清纯的小姑娘。一开始找的都是小户人家,后面络城周边的白姓农家和城里大户也都被翻了个遍,最后连中书令白言蹊的家里燕王也亲自登门,几个小姐都强行见了一见,可把白老头气得够呛。
他下朝后跟梁皇告状,不料梁皇饶有兴致,马上就要叫燕王来问问是不是瞧上了白府的哪位小姐。
要知道这三四皇子的婚事,可一直是梁皇的心头病。
他这个年纪,放在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儿孙满堂了,可怜他堂堂天子,每次要给儿子们安排婚事,都被各种耽搁。
如果是白相孙女,哪怕是庶出,倒也堪当燕王正妃之位。
白言蹊忙表示绝无此事,摇摇晃晃的老病之躯突然满是力气,磕完头几个瞬息就消失在御书房。
做完这一期,他就准备致仕了,他为官顺顺当当一生,可不要在最后关头卷进这储位风波里去。
入青侍立门外,看走出来的主子周身疲惫,满眼血丝,就把这个消息咽下去,反正燕王这样找人也不是头一回,左不过又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忘记问家住何处了。
墨生走至偏厅,先扫了入青一眼,见他并未说话,知无要事,就转脸问入画:“她可醒了?”
“还没有!”
“可喂了东西?”
“一喂就吐!”
墨生放松的脸色又凝起,脚步就向着白露房间而去。
入灵正在喂白露参汤,这已经是第十次尝试了。
墨生瞧见白露衣服领口微湿,唇边也残留着汤液,夺过入灵手里的碗,不耐道:“你先出去吧!”
他于喂药一事很有经验,含了一口参汤在嘴里,覆上那两片触感柔软的樱唇,把参汤缓缓送入,如此反复了数次,每次俯身时,他都尽量将上身悬空,但即便如此,两人一来一回的唇舌交战中,他还是会不经意碰到她柔软的身体。
他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变化,呼出的气灼热异常,一碗参汤喂完,他满身狼狈的离开了房间,留下身后一脸疑惑的入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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