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皇已经多年没有过这般的天子之怒了,戚恩胆战心惊的劝:“皇上,别生气了,当心点身子!”
梁皇愤慨无比:“当心身子?只怕有些人巴不得朕早点死,好让这江山姓陆呢!”
“臣妾不敢!”陆婉灵闻言,惊恐万状,连连哀哀磕头:“皇上误会了,陆家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并无二心,那你那个好妹夫,这么大的灾情居然想瞒天过海,这江浙的皇帝,是姓陆啊,还是姓诸葛啊?”
陆婉灵冷汗直流,手指甚至比大理石的地面更乏温度:“皇上明察,臣妾的母家绝不会做出有害皇上的事。”如今的形势,也只能先保住陆家再说。
没了一个诸葛家,总还有会其他人顶上。只要自己不倒,陆家不倒,现在失去的都可以慢慢再拿回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要弃车保帅?你真以为朕傻吗?就凭一个诸葛靖,就想在江浙一手遮天?没有你陆家狼狈为奸,这事情能瞒天过海到今天?”
陆婉灵自知如今是多说多错,索性不再回话,只一味将头磕得砰砰响,不一会,额头已经起了个大包,不断往外渗血,看上去很是可怖。
梁皇想到刚刚在大殿上朝臣们的神情,就气血上涌。
当初是他不顾李长庚等一干武将的反对,极力将诸葛靖送上了江浙总督之位。现在他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将自己的脸扒拉下来让朝臣们踩踏。
教他如何不恨!
如今大逾新登基的凤子锐好战,大逾和梁的关系不算太好,因此他才忍气吞声,连察月木兰行刺的事件都轻轻饶过,没想到诸葛家和陆家能给他来这么一出。
江浙之地最是富庶,一旦此处起了民变,后果可想而知。
现在他不仅要吃下这苦果,还得捏着鼻子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他越想火越大,“戚恩,磨墨!”
这就是要拟旨了。
戚恩不敢怠慢,可是今日也不知当值的宫女是如何做的事,龙案上竟然找不到墨,把他急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一眼盛怒的梁皇,弯着身子想偷偷溜出弄根墨进来。但纵使他脚步轻的像猫,还是被梁皇发现了。
“你去哪?朕叫你磨墨!”梁皇语气不善。
“回陛下,墨没有了,奴才现在就去拿!”
梁皇闻言,脸拧成了一团:“龙案上居然没墨?你这差事怎么当的?你也跟她一样,要造朕的反吗?”
天子之怒,足以燎原,戚恩咚的一声跪下,浑身瑟瑟发抖:“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是奴才管教无方,让那些宫女懈怠了。请陛下责罚。”
戚恩自梁皇出生起就一直服侍,早已年过六十,本来应该颐养天年,但后面那些小太监梁皇用着都不顺手,所以就一直没放他走。
梁皇看着他身老年迈抖抖索索的样子,想到这些年他尽心尽力的服侍,心里的气倒消了一些。
他是迁怒了。
戚恩是御前总管,但因年迈,早也不大管事,个门事自有个门管,他担着虚名,受了今日这一番训斥。
“算了,你起来吧!”梁皇挥挥手。
戚恩不停谢恩后才战战巍巍站了起来。
因心火熄了不少,梁皇看着陆婉灵也没之前可恨了。戚恩是被他迁怒,那陆婉灵呢?她长年在深宫,不见外男,江浙路途遥远,陆家和诸葛家做的事,也并不是事事让她知晓。
他再扫了一眼陆婉灵,她退了脂粉钗饰,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纹纱长裙,头上未戴珠翠,只插了一根碧玉荷花钗。
这根钗,他还记得。
他们初见时,她便戴的是这根钗,她那日出游,身上没带银两,便将这钗拔下给那被自己马车撞了的乞丐当医药费,后被自己着人取回,物归原主。
于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可以如此心善施以援手,难道会罔顾江浙十数万人的性命吗?
梁皇的口气软了很多,冲陆婉灵道:“你先退下吧!此事朕自有主张,你若是为陆家求情,朕便连你一起治!”
言下之意,是暂且饶过她了。
陆婉灵抿紧唇,眼泪滚滚而落:“臣妾不敢为陆家鸣冤,如若陆家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顾江浙百姓性命,也请皇上一并处罚臣妾。”说罢又重重磕了三个头,方一瘸一拐的退了下去。
晨曦正在给陆婉灵上药,陆婉灵脸上的哀戚已全然不见,只剩下精明和狠辣。
尽管晨曦已经屏住呼吸,手轻得像羽毛,陆婉灵还是痛的丝丝冒气,“啪”的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晨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其上有五个清晰的指印。
“你是想痛死我吗?”陆婉灵目光阴沉,看着跪在地上晨曦那张年轻姣好的脸,越发觉得心里难过。
容颜易逝,如果自己年轻个十岁,梁皇再大的火气也能在她的艳色下化为绕指柔的。如今,却要她一次一次使心机耍手段,才能获得爱怜的目光。
“拿着这个去宣武门,叫陆婉容马上入宫来见我!”陆婉灵打开七巧锁,自盒中取出一个令牌,递给侍奉一侧的晨雾。
“此时叫二小姐入宫,是为了商量对策?”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的苏嬷嬷恰好看到这一幕,问道。
苏嬷嬷已近五十,陆婉灵出嫁时跟随到了王府,又一同入了宫。一生未嫁,对陆婉灵忠心耿耿,是这宸宫的半个主子,平日里近身服侍的活儿,是不需要她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