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是阮大将军特意为孙女修建的。
但唯一的外孙女住进来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登门。
凤凰儿高兴之余,心里多少也有些好奇。
这段日子外祖父虽然住在府里,其实一直都没有闲着。
她又忙着给亲人们准备礼物,也是整日忙得很。
祖孙二人虽然每日都能见好几回面,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单独聊一聊。
今日外祖父主动登门,自是有话想要同她说。
可他会说些什么呢?
凤凰儿敛住心神,笑眯眯地福了福身:“外祖父安好。”
阮大将军一手拉起她,另一手指了指依旧空空如也的匾额:“这么长时间了,小妞妞还没有想出个院名?”
凤凰儿微窘:“还没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虽然两辈子都没有正式上过学,但她清楚自己“读”过的书并不比其他人少。
按说给自己的居处取一个既好听又有内涵的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可她抱着脑袋想了几个月,知道的典故和读过的诗词歌赋几乎都想遍了,依旧没能想出个合适的院名。
此时听外祖父询问,她不免想起了初到汾州那一日大舅母说过的话。
——他的宝贝外孙女学问定是极好的,院名就留给你自己取。
可两三个月想不出一个名字,她这“极好”的学问真是……
见外孙女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阮大将军哈哈大笑道:“小妞妞这是钻牛角尖了?”
“外祖父——”凤凰儿越发羞窘。
“天儿太冷了,咱们去屋里说话。”阮大将军拉着凤凰儿的小手,祖孙二人一起走进了院门。
春桃和红儿带着丫鬟们早已备好了炭盆和热茶点心,把两人迎进了暖阁中。
阮大将军打量了一番暖阁中的摆设,满意地点点头:“有点做学问的样子,咱们家总算也出了个喜欢读书的人。”
凤凰儿知道他指的是屋子角落那满满一架子的书,以及书案上那一摞写满字的纸张,小脸越发红了。
那些字全是刚到汾州那一个多月写的,最近她忙着做针线,好久都没有碰过笔墨了。
至于那些书……
虽然是她和阿福一起去书摊儿上一本一本搜集来的,她同样没有来得及看。
只是在做针线的时候让偶尔过来看她的棉棉姐,或者难得有空闲的阿福替她读过几段。
可以说同上一世的她没有什么两样,所谓的“看书”,其实依旧是听人念书。
凤凰儿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阮大将军面前:“外祖父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阮大将军接过茶,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别忙活了,过来坐。”
“是。”凤凰儿笑着坐了下来。
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已经开始有了大姑娘的样子,让阮大将军心下感慨不已。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娘在外祖父的膝头蹦蹦跳跳仿佛还是昨儿的事情,可一眨眼的功夫,小妞妞都成大姑娘了。”
“外祖父……”凤凰儿鼻子有些酸酸的。
阮大将军叹息道:“养闺女不易,再是疼爱也就是十几年,剩下的全是烦心事儿!”
凤凰儿明白他的烦心事是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阮氏”出嫁前的事情她听段云春媳妇说过很多。
身为一名旁观者,她并不认同“阮氏”的做法。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的缘故。
但她能肯定,将来她如果真的要嫁人,一定会重视亲人们的意见,绝不会如“阮氏”那般一意孤行。
她低声道:“外祖父,当年你和外祖母一定对娘很失望吧。”
阮大将军抚了抚她的发顶:“失望也谈不上,就是替她担忧……也怪我和你外祖母,好容易得了个女儿,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哪里舍得逼迫她。”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娘要是真的想要和离,您和外祖母会同意么?”
“这是你娘的意思?”
凤凰儿摇摇头:“其实我和阿篌都不反对,娘还不到三十岁,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
“小妞妞,你应该能看得出我和你外祖母是什么人。
如同当年你娘硬要嫁给你父亲一样,她如果非要和离,我们也不会反对。
但前提条件是,她得仔细考虑清楚,而不是仓促之间做出的决定。
我和你外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她再折腾一次了。”
凤凰儿看着外祖父斑白的两鬓,有些话实在不忍心开口。
棉棉姐不是真的“阮氏”,同司徒曜和离自然也不存在仓促之说。
但这些话是一辈子都不能让二老知晓的。
做父母的人都盼着子女能幸福,在二老看来,同丈夫和离的女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她和棉棉姐该怎么办?
阮大将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在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将来定不会让长辈们替你操那么多的心。”
凤凰儿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外祖父所指的“将来”其实就是她的婚事。
她的确不会像“阮氏”那样一意孤行,可婚事似乎离她还太遥远。
现在说要让她嫁给某某某,她一样接受不了。
阮大将军以为她害羞了,朗声笑道:“你这孩子爱读书,愿意做针线,听得进去长辈的话,这些都比你娘强。
但同样有不及你娘的地方,实在太过羞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