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臻眉宇间隐隐有些纠结,他看着容娴似曾相识的眉眼,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他翻了翻记忆,似乎并无不同。
他在中千界被人追杀不小心掉入小千界,醒来就在这个小镇之上。
他摸摸胸口,看到容娴的时候他只觉得找到了捧在掌心的珍宝,但另一股绝望却油然而生,心脏好似破了一个大洞,怎么都补不上。
与容娴如出一辙的凤眸迷茫极了,那空洞的悲伤让容娴心底漫上了一层异样。
她猜出姒臻可能感受到了什么,她垂下眼睑,长长地睫毛掩去了眼底莫名的情绪。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她还未夺舍时已经死去,她的重生本不应该用夺舍来形容,她只是阴差阳错选了一句尸体罢了。
不是这具身体,也会是别的。
夺舍轻而易举,而让这已经没有生机的驱壳重获新生,却无异于难如登天,也多亏了木灵珠存在才做到了这件事。
可即便如此,她当时承受的痛苦现在想来也让她的心脏猛跳了一拍。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的身体都与这个男人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
“臻叔?”容娴首先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
姒臻回过神来,将刚才莫名的感觉压在心底深处,不好意思道:“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容娴笑了笑,好脾气的重复道:“我本来是见到您心有郁结,想要开解您的,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让您替我担心了。”
姒臻深深地看了眼容娴,说:“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还要多谢小娴的开解。”
他已经找到了直觉中的珍宝,然后找机会努力寻回失去的记忆,一切疑问便迎难而解。
至于刚才那股莫名的绝望,他逃避般的不想去深究。
容娴一脸茫然:啊?
姒臻亲昵的揉揉这姑娘的头发,笑着说道:“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不管曾经多么焦躁,承受多少苦难,总会过去的。”
容娴乖乖巧巧的一笑,让姒臻差点忍不住又伸出手。
“我不闹你了,快用饭吧,夜晚便歇在客栈,后院有一处小院一直空着,我先派人去打扫。”姒臻扫了眼眼前散去热气的饭菜,这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人家时间,十分有分寸的提出告辞了。
容娴起身相送,神色感激的说:“多谢臻叔的招待。”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姒臻说完,再三叮嘱让容娴赶紧用饭后便快步离开了,他需要让人尽快打扫了容娴的屋子才好。
看着姒臻的离开,容娴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却不会显得冷漠,即便她板着脸,周身依旧透着暖融融的气息。
她坐回原位上,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
隔了十三年,她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果然欠了人的因果总是要还的。
容娴看着桌上的饭菜,每一样都能感觉出做菜人的小心翼翼和认真,她执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将桌上的几样小菜全部吃完。
等她放下筷子,倒了杯白水喝完时,这才意识到外面的嘈杂声已经渐渐消失。
低头看去,之前明亮的街市只剩下零散的灯火,夜色深沉,众人都已经回到家中休息了。
家啊。
离开玄华山,她在外漂泊八年,居无定所。
玄华山里有她的师父和师兄,那里是她的家吗?不,只是一个落脚之处而已。
圣山的无心崖更不是家了,那里只是她必须背负的一个职责而已。
而容家自从灭族后,她的家也毁了。
现在想来,她竟然是一个浪子。
似乎被自己的形容给逗到了,容娴眉眼间皆是开怀的笑意,灿烂明亮,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收藏起来永久的保存着。
容娴放下杯子,周身的温度被夜风吹走,她安静的坐在窗前,突然觉得寂寞了,但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仿佛没有任何阴霾。
“姑娘。”门外突然传来小二的声音。
容娴起身打开门,温声询问道:“何事?”
小二的态度比之前多了些许敬畏:“东家让小的来传话,为姑娘安排好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东家说,现在天色已晚,姑娘还是早些休息。”
容娴嘴角一弯:“好,我们现在便过去吧。”
小二会意,执起挂在栏杆处的灯笼在前面领路。
客栈很大,后院的客房也干净清净。
去客栈的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石子铺就的小路两边都稀稀疏疏的挂着灯笼,为夜起的客人指路。
跟着小二来刚刚踏进小院,容娴脚步微顿,眼里闪过一道流光。
她侧头朝着小二伸出手来,笑意浅淡道:“就送到这里罢,灯笼给我,你回去吧。”
小二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房间,利索的将灯笼交给容娴,笑嘻嘻道:“那我就先走了,姑娘若有需要,在院外喊一声便可,我很快便会来。”
容娴颔首一笑,看的小二脸一红,连忙蹦跳着离开了。
容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转过身来,执着灯笼不紧不慢的朝着房间走去。
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她的脊背挺直,明明像把锋锐刚硬的利剑,却被她嘴角的温暖笑意和举手投足间的雅致雍容压了下去。
容娴的脚步停在了房门口,转身盯着刚刚走过的那条小路。
她稳稳握着灯笼,温和的声音借着夜风轻轻散开:“不知是何方朋友来此,可否现身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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