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夫人出了厅堂,天气已经快入秋了,夜风不像先前还带着暖意,而是带上了秋夜的那份萧条。阮氏夫人被这夜风吹得周身冰凉,这眼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有心再回头去为小女儿争上一回,可转了身了,阮氏夫人却又没有这个勇气。
“我让她好好照看六丫头,”厅堂里,老太君在发火,跟陆大老爷道:“她是怎么做的?六丫头病着,你让她安心养病就是,让那么多探病做什么?我这个老太婆,多说一句,那就是跟她作对,她就得跑你跟前哭去,活像我这个做婆婆苛待了她!现在好了,好好的一个女儿送在她手里了,她这会儿哭给谁看?你听听她方才那话,她还问莫大小姐怎么就走了,这叫什么话?莫大小姐不走,留下来给她女儿守灵吗?她倒是有脸!”
陆大老爷被老母亲数落得面色难堪,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去查,”老太君道:“查查这些日子去见过六丫头的人,特别是跟秋家有关系的。”
原本低头听训的陆大老爷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君道:“秋家?”
“是秋家,”老太君语气嘲讽地道:“知道我们六丫头不好了,秋家想自家姑娘当这个少将军呢。”
这事自家母亲是如何得知的,陆大老爷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莫良缘说的。
“婚事我交给大小姐了,”老太君说:“她替少将军领我们陆家这个情就行,大小姐待六丫头也算尽心了,好药没少往我们府里送,唉,”老太君叹道:“六丫头没福气啊。”
莫少将军疼妹子,自家六丫头能跟莫良缘处得好,那她家六丫头嫁作妇人后的日子就不会差,可惜啊,六丫头没有做大将军府少夫人的命。
想到早逝的小女儿,陆大老爷心中难过,低头道:“儿子知道了,这事儿子去查。”
老太君冲长子轻挥一下手,道:“你去吧,少将军那里的战事究竟如何,我也不问你,但你做事也要尽心才是,大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大将军如今也病着,这正是你得出死力气的时候。”
“母亲,儿子知道的,”陆大老爷忙就道,他现在管着筹粮的事,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今日要不是听家仆来报,说陆蕊不好了,陆大老爷今晚也不会着家,还是待在城东的粮库里。
“若是少将军真出了事,这要怎么办呢?”老太君看着长子愁道:“现在这外面的传言是越来越吓人了,连说看见了少将军尸体的都有,这事你们就不能管管?”
陆大老爷苦笑一下,道:“母亲,这一管这又显得我们心虚了吗?”
老太君噎了一下,随后就愁道:“那少将军现在是否平安呢?”
陆大老爷沉默半晌,往老太君的跟前走近了几步,小声道:“这不还有严少爷在吗?母亲放心,大将军府的天塌不了。”
老太君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一握,还有严少爷在?这么说来,少将军是真的出事了?
“母亲休息吧,没得为了蕊儿累着了您的道理,”陆大老爷冲老母亲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厅堂。
有管事婆子端了一碗补气的黄芪汤走了进来,见老太君坐在坐榻上一动不动,管事婆子还道老太君仍在为着六小姐伤心,忙上前几步,管事婆子劝老太君道:“老太君,您得保重身体啊,六小姐去了,再传出您为着她病了,这对六小姐可不好啊。”
自己短命,还连累家中的老祖母病上一场?这样的名声一落下,陆六小姐怕是死了都不得安宁了。
老太君摇一下头,就着管事婆子的手喝一口黄芪汤,道:“当初应该让六丫头与莫大小姐多接触的,跟着莫大小姐,六丫头就不会是这副不经事的性子了。”
父亲重病,兄长在关外出了事,这要是寻常的姑娘得慌成什么样?这莫良缘却仍是稳稳当当地坐镇大将军府,老太君仔细想想,方才她没从莫良缘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对来。
管事婆子没敢接自家老太君这话,莫大小姐以前那名声说起来可不好听。不过现在想想,自家六小姐倒是个知书答礼的佳人,可这佳人她不经事啊,反而那没个好名声的莫良缘,如今替他们辽东人撑着这一片天呢。
“扶我去佛堂,”老太君道:“我这心不安稳,我想去求求菩萨。”
“哎,是,”管事婆子放下空碗,扶着老太君起身,一路搀扶着老太君往佛堂走去。
老太君进了佛堂,在观音像前跪下的时候,莫良缘快步走进了家门,云墨从照壁后面走出来,迎到了莫良缘的面前。
“云墨哥,”莫良缘喊一声云墨。
云墨这趟关外之行跑下来,人看着黑瘦了一些,这会儿云墨已经洗漱过来了,看着莫良缘一笑,嘴角顿时就旋出了两个梨窝,“我们进去说话,”云墨跟莫良缘小声道。
莫良缘忙就点头。
“我将哲布泰那个当巫的族姐抓了回来,”走在去正院的游廊里,云墨跟莫良缘道:“是先让那个假叶纵跟她对峙一下,还是直接审她,逼她交出解药,这个良缘你拿主意。”
莫良缘这会儿情绪激动,说不出话来。
云墨也催莫良缘,走在莫良缘的身旁,耐心地等着。
直到走出游廊了,莫良缘看一眼路边的石灯台,指甲掐一下手心,稳下了心神,莫良缘才跟云墨道:“我们直接审她。”
“好,”云墨直接就点头道。
“她随身没有药物什么的带着吗?”莫良缘问。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