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连财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把背后的包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当他看到尚连作的身影随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的时候,回家的脚步却沉重起来,怀里的包裹似乎重了许多。他不得不坐在树下理清着思绪,稳定着情绪。
坐在树下的尚连财,想的最多的是在饭馆里尚连作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因钱财丢掉性命的那个人,让他心生恐惧。心想:“倘若那个奸夫不贪恋这人的钱财,会不会因奸情而杀害他?或许不会?难道那人的妻子对那人就没有一点感情吗?就忍心看着奸夫杀亲夫吗?天下咋会有如此狠心的女人?没有!肯定是尚连作故意吓唬我,故意用恶作剧来开自己的玩笑。不对,若是玩笑,说过也就罢了,他又何必赶几十里的路回来?难道他是看中我包裹了的银子?唉!真是人心隔肚皮……”
尚连财绞尽脑汁也没理顺明白今天的古怪,最后自语了句“小心无大过”以后,把怀里的包裹放到地上,然后慢慢打开。
只见他先是轻轻地从包裹里取出一件短衫,将这件短衫挨着包裹铺平,而后从包裹里取出一个钱褡子,解开钱袋口处的系带,从钱袋里边拿出少许碎银塞进怀里,之后把钱袋口的系带系好,并顺手把钱褡子放到展平的那个短衫上。
尚连财的动作很轻,很仔细。他用短衫裹紧钱褡子以后,解下腰带“嗤啦”一声从中间一撕两开,一半在包裹钱褡子的短衫外面缠紧扎牢,一半重新扎在腰上。
做好这一切以后,他把捆绑短衫余出的一点腰带,往腰带上一拴,便“蹭、蹭、蹭…”爬到中间这颗老槐树的树冠中,他凭着记忆果真在树冠中摸到一个鸦巢,于是,他把包裹钱褡子的短衫藏到了雀巢里。
回到地面的尚连财,把地上的包裹从新包好以后,挂在肩上毫不犹疑裹轻了,脚步也轻了,可他的心轻了没有,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因为尚连财的家住在村子中间,所以进了村子的他,还须在街巷胡同里走上一会。
正当他拐进自己家的那胡同,离家门尚有几十步远的时候,对面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人。这人来的太过匆忙,致使他与尚连财撞个满怀,才相互发现了对方。
“连作哥?你、你咋在这里……”
尚连财猛然认出此人是尚连作,惊诧中急忙问道。
尚连作并不答话,猛然把尚连财推往墙边,匆忙间夺路而去。
扶墙站起身来的尚连财,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但不妙在那里还尚未可知。已经到了家门口,不可能不进家门。于是,他边顺手扯正被尚连作弄皱的衣衫,边狐疑的往家里走着。
可是他的手在扯正衣衫的时候,却摸到衣衫上一些粘稠的东西,本能使他把手举到鼻孔,一个“血!”字便脱口而出,不详的预感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尚连财清楚自己身上的血,是尚连作手上或身上粘给的,于是,在庆幸这血不是自己的,庆幸尚连作故事中马五的悲剧,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同时,也在想:“尚连作是故事中的马五还是邻居?他若是马五,可他的家却在这条胡同里……”
尚连财疑惑间走到自己家门前,当他看到自己小院院门关的好好的时候,心中踏实下来,于是便举手敲门,欲叫醒妻子。
他刚敲了两下,门扇便自己敞开了个小缝,尚连财的心随着这条小缝的敞开,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尚连财敲门的手顺势轻推门扇,随着“吱杻”两声门轴的轻响,尚连财抬腿迈过门槛,轻步走进院落。
深更半夜院子里的寂静,本应该是最正常的现象,可这种正常却使尚连财感觉极不正常。他极力往好的一面想,把院门未上门拴的原因,想成是自己妻子的粗心大意。为了不惊吓到妻子,他便站在院内轻声叫道:“孩他娘!秀秀!我妻,为夫回来了,你点上灯……”
任凭尚连财如何喊叫,妻子就是没有应声。心慌起来的尚连财,若能想到此次好不犹豫闯进房里会给自己带来一段牢狱之灾,便会在叫不应妻子这种极其不正常的情形下,先去自己爹娘的家里。可是,遇到这种情形,谁又会有那份先见之明?
尚连财慌不迭去推房门,房门也未上闩,他正想摸索点灯,却不想被地下一物绊倒。他倒地的瞬间,双手已经按到地上一些粘稠的东西。
尚连财的魂魄差一点被吓出窍。第一时间想到的,绊倒自己的是妻子秀秀的尸体,双手按到的,是妻子秀秀的凝血。
尚连财慌乱中大声将喊道:“秀秀!秀秀!儿子!儿子……”
“是当家回来啦?是相公吗。真他爹?是!真是他爹。你咋进来的?奴家咋没有听到你喊门,你定是翻墙……”
随着几声女人的自问自答,内房里亮起了灯光。紧接着灯影绰绰,一位身穿贴身小衫,容貌秀丽的少妇,睡眼朦胧,手端油灯由内屋走到外厅。
少妇打个哈欠说道:“三年了,你咋连个口信也不往家捎?还喊儿子?儿子来了恁爷俩也不认得。”
尚在惊恐中的尚连财,看到妻子从里屋端灯出来,心下迷惑。直到妻子走到自己近前,才贸然问了句:“你、你、你是秀秀?”
秀秀嗔怒道:“他爹,在外三年脑子进水了?奴家不是蛋蛋他娘又能是谁?”
“蛋蛋?儿子?儿子……”
尚连财看到了妻子,却未看到儿子蛋蛋,当从妻子口中听到儿子蛋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