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满山的野花绚烂,青草幽幽,没得了马蹄,却埋不下忠魂。
十万忠魂归家的路,并不平静。
一万多精锐的兵卒,恭送上千辆装载着忠魂的马车。
并没有大军出行的庄严肃穆,反而多了一丝悲凉。
“哒哒哒……”
当头的马车,在清晨的雾水散尽的时候,叩开了县城的门户。
绵延四里多地的灵车,从城墙上看下去,很耀眼。
守城的城卫军看到了这一幕以后,匆匆奔下城墙,列队在城门两侧恭迎。
他们以最肃穆的军容,向归来的十万忠魂表达他们的敬意。
县城里准备逃难的移居的百姓,硬生生被堵在了门口。
他们没办法出城,只能拖家带口的在城门口看热闹。
只是。
热闹他们没看到,反而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辆辆的灵车入城。
一个个光滑的坛子堆满了灵车。
每一个坛子上,摆放着一个军牌。
“这是……”
“应该是之前去好水川的那群老兵……”
“看着架势,只怕是死了不少吧?”
“我略通算学,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应该是全死了……”
“那这么说……好水川岂不是被攻破了?咱们可就危险了,等一会儿他们离开以后,咱们得赶紧跑。”
“……”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王行一行却置若罔闻。
复兴老兵们对燕国的感情,他们这些移居的人不懂。
等到灵车全部进入到了县城里以后。
县令搀扶着一位年迈的老丈,身后跟着一大帮子老弱妇孺,到了王行面前。
老丈看着王行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骨灰坛,跌跌撞撞的上前两步,颤声道:“都死了……”
王行流着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老丈眼圈一红,也流下了两行清泪,他踉踉跄跄,差点跌倒。
还好县令眼疾手快,扶稳了他。
老丈站稳以后,瞪着眼睛问王行,“我儿上阵,作战可英勇?”
王行重重点头,“英勇!”
老丈又问,“我儿上阵可畏死?”
王行再次重重点头,“不曾!”
老丈再问,“好水川可守住?”
王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十万兄弟,拼死力战,阵斩辽国大将耶律斜轸,阵斩辽军五万,守住了好水川。”
“好!”
老丈含着泪,一跺手里的拐杖,“我儿为家为国战死,死的其所。既不畏死,又作战英勇。老汉脸面上有光。”
老丈回首,对身后早已泣不成声的老弱妇孺们喊道:“我们家中的儿郎们出征,不畏死,作战英勇。对得起陛下的信任,也对得起我们这些家人的期盼。
他们无悔,我们无憾。
让开大道,送儿郎们上忠义山。”
老丈威信很高,他一声喊。
老弱妇孺们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王行却没有让灵车开动,而是从灵车后取了一个包裹,郑重的交到了老丈手里。
“老哥哥,兄弟们要埋在忠义山,这是兄弟们的夙愿,所以这骨灰我不能给你们。这是你们县的兄弟们的军牌,交给你们。”
老丈颤颤巍巍拿了军牌,重重的点头。
灵车再次开动。
驶向忠义山。
老弱妇孺们自发的跟在灵车后,要送自家男儿最后一程。
那些准备离城的百姓群中,窃窃私语再起。
“这些老兵还真是厉害,十万老弱病残,硬生生的拼死了五万辽军……”
“要我说,那就是傻。一群病秧子,跑去打什么仗。”
“你闭嘴!”
一声怒喝打断了那个说风凉话的百姓。
“你是什么人,旁人说话你也要管?”
“我乃燕人!”
留下了这四个字,那人甩了甩袖袍,背负双手,孤傲的离去。
在他身后,妻儿们追赶着跑了上去。
“相公,咱们不逃了?”
那人瞥了老妻一眼,平淡的道:“为何要逃?燕国有兵如此,谁能战胜之?你且带儿孙回家呆着,为夫要去送忠魂一程。”
“爹爹,我也去!”
“我也要去,爹爹!”
两个儿子争先恐后的说着。
那人重重的点头,“好!爹带你们去。爹也要让你们记住一件事。他日燕王相召,战场之上必有你二人一席之地。”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向那人施礼,“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走……”
就此,父子三人踏上了护送忠魂的道路。
城门口。
一声声响亮的啐声响起。
那些要逃离的百姓,此刻纷纷义愤填膺的冲着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个人啐了一口。
然后纷纷拖家带口的往城里的家中回去。
那个说风凉话的人,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等到众人走尽了以后。
他愤怒的骂道:“我看他们都该死,你们也该死……”
“我觉得最该死的是你。”
一声饱含怒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谁?”
他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冷冷的站在他身后。
他惊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衙役冷冷盯着他,低声道:“曾经,我也是复兴军的一员。至于我想干什么?呵呵,没人告诉你,在燕国,忠义不可辱吗?”
“唰~”
长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