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星待那几人却无有不同,凡有人执盏遥敬,便举杯浅啜一口,他与方森杰偏居一隅半隐半俗的洞观世事不同,为皇帝手上隐棋多年,免不了与众世家居帐后博弈千里外金山玉海事,见过世家子做狠毒龌龊事,也见过那一朝得势的寒门之人行背信忘义举,自有一番客观评价。世家确实贪恋荣华,但当世有明君能臣,帝无寡恩纵欺之举,世家自也收敛几分,但凡觉察出霍华星的手段,多数当机立断收了手,如此,他经也算是与诸多世家承业者有些交情在。不过,这一回他应承作保引荐之事倒也不全是顾念交情,双赢之事,行之,大善。
松瑶书院因方森杰等人坐院为师而在京中颇有些名望,然书院建起至今不过两年,且院中学子多年幼,竟是只得待明年童试过后看诸人名词如何,才可算名至实归。
而书院中诸位为师者,倒也不曾正经的教过学生,书生意气尚在,识人辩鬼的本事怕是还不若他与方森杰那几个弟子,借此机会叫人长长见识也是不错。
今日宴上诸人皆是心里哭面上也能笑的主儿,见霍百里无意计较,放了心,自是转念别处。西宁王府今日盛景并不出人意料,更何况开宴时乾元宫总管张宁领帝命前来送礼,无须看那礼单上珍宝几何,单是这份荣宠,就够许多人眼红许久了。倒也无人或真或假的酸语一二,水郅向来信重四王,常托以重任,而四王亦是甘愿为其利刃,皇命之所向,无有不从,且四王素来行事谨慎,四府公子之聪慧自不必说,女眷亦是极有智慧之人,叫人与之亲近都无法太过。
投我以桃里,报之以琼浆。这一盘君臣局,观局之人皆羡煞。
今回来贺寿之人心里多少都存着些探听上意的心思在,近日朝堂事件频出,扰人心神,归根结底是两件,一是勋贵还银,欠债还钱这是古理,倒是不需人太过思量,这第二件却让不少人提心吊胆许久,绛彩国使者与礼部及鸿胪寺斯缠几日,可算是想明白了自个儿的身份,也舍得下脸面,连番告罪,姿态极低,早前被人用千金软玉编了网兜住的几姓人家被缠磨的扛不住,只好硬着头皮帮着往上递了折子,而皇帝只令张宁将他要礼部拟好的条款送去驿站,并不肯召见。
众臣一时摸不清皇帝到底是想打还是想和,往日里还有何相为众人解一解惑,现下何家女眷入宫觐见的帖子都被驳了,何家闺阁女儿也被何家两位老夫人带回祖籍去,恪王水臷近日沉迷商贾一道,待登门客皆一概不见,众人心焦,也只得来四王中最不好说话的西宁王处碰碰运气。
身为寿星的涂之洲今日实在不好同人发脾气,只得言语敷衍,再听着一桌孩子闹腾动静,更觉得头疼,觑空瞥了一眼过去,瞧见程毅极开心模样,才算平复几分心意,但眼角不小心将坐在程毅身边另一人收入眼中,忍不住磨了磨牙,转身寻了方霍二人说话。
被人嫌弃的胤礽并未察觉,由诸人引荐认识了八公另几位国公并几位侯爷的后嗣,只觉往日着实松散太过,倒是激起几分向学之心。
虽说书院中有一与胤礽相熟之人不见,但前有书院学生对三缄其口,胤礽也收到那学子与他书信道说归乡备考,并未将人与书院风波连在一处,遣人回赠文房墨宝并书册许多,便撩开手。
只是而后又有几位学生请辞,先生也不曾言留,只是待众学生愈发公平,胤礽瞧着那几个因先生不再为其出头的学子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由在心中讽笑:这几人算不得富户,家中倒也有一二家资,往日先生瞧他们读书也刻苦,便也和颜悦色待之,不想这几人不知何时竟成了一派,以那黄姓少年为首,容不得旁人半点置琢,往日小打小闹,学生们不好意思告状,先生们仍被瞒在鼓里,想来这一回的波折就是因这几人而起。
至此胤礽才知前事未了,只是胤禔读书之余,要教导水清一些规矩礼仪,还要为北静王府新添的小公子读书,忙得瘦了许多,胤礽很舍不得让人再操一份心,程毅近日被涂之洲布置了经济一道上的课业,也烦恼得很,水泽水泊开始操持家业,一时间胤礽倒是寻不着什么人与他一道查探书院波折真相,索性直截了当的问了霍百里。
霍百里听了胤礽的疑问,难得生出点好奇心,同方森杰商议一回,当日晚上就请了方森杰那几位师弟到梅鹤园一叙。
松瑶书院几位先生直道为师者与他们所想并不相同,只因心有偏颇便误了一个孩子的前程,实在叫他们心有不甘。那几个排挤人的少年虽说后来做了诚恳模样道了歉,但诸位先生心里头有疙瘩,挑剔看去又怎会看不出那装模作样,更觉忧心,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装相,忍耐心性可见一斑,若其日后为官做宰,只为私心而弄权害人,却是他们的罪过。
方霍二人宽慰诸人一回,送了人去,静室对坐,互看一眼,齐齐一叹,说来也不过是点寻常可见的小儿争执,只是那黄姓小儿嘴上刻薄,又记仇,借势的手段很有几分,倒也怪不得方森杰几位师弟担忧。
只是对一小子,他们又能如何?霍百里粗略几句将事情说给胤礽,胤礽听过,将那人名字记下,将他近日书写策论奉上,请方霍二人点评。
熬过酷热五月,虽说六月天仍是热得很,众人却也习惯几分,绛彩国使者为那苛刻降书奔走许久,终是无可挽回,德兴世子面上镇定,内里肠子都是悔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