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很好。”霍百里盘膝而坐,看向方森杰,道,“英郡王也很好。”
方森杰抬眸与人对视,道:“可你还是不想教太子。”
这人这是拗性又上了来,非得要个明白话。霍百里叹了口气,道:“你且让我措辞措辞。”
这般光明正大的说‘你等我编了词儿来糊弄你’,也就是这人做得出了!方森杰等着霍百里,瞳子里幽幽的燃着火苗。
霍百里并未注意方森杰眼神不对,目光落在烛火上,语声轻轻:“我少年时便孤身一人游江湖,从不缺银钱,倒也算不得经历坎坷。性情偏执得厉害,幸而得师父怜惜,方知世识错,但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还是个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的人。我在这世上见着的第二个好人就是我师兄,同我一样少年成孤,但是他很好,他会与我说道理,而不是用师兄的名头去为我好,师兄也会行侠仗义,但是他不看强弱,只认是非。”言及此处,霍百里叹笑一声,收了那些飘去过往的思绪,眼神转回到方森杰身上,道,“与其说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毕生所学尽做了两套剑法,不如说他老人家为我和我师兄二人之道谱剑。”
听得人言语最后两字,方森杰眨了眨眼,并未出言,只待人后文。
“我这人记仇,睚眦必报,行的诡道。而我师兄剑法,可谓仁。”霍百里摸索着手上的翡翠扳指,叹道,“太子,被瑾安护的太好,宽仁有余,狠厉不足,但国有仁君,乃是福气,还是莫要染上我这戾气的好。”
他那徒弟做了些什么,他这做先生的自然知晓,那样的回护体贴却不曾过界,他便缄默不言,只是,如此一来,二人经历不同,心性不免有差,天长日久,怕是要渐行渐远,但这总归是日后之事,且顾眼前,霍百里刚刚言道戾气,想起前几日金陵传回的信笺,方森杰蹙了眉头,轻轻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诡道的戾气,可有法化解?”
这人果然还是亲疏远近分得明白,最顾念自个儿的徒弟。霍百里一笑,道:“我不教太子,不光是因着道不同。太子和瑾安其实很像,但是又不一样,你也看过瑾安的剑招,该看得出有他自己的思量,而太子,现在需要的是想出他自己的路。”
方森杰叹了口气,侧躺榻上,曲臂撑头,看着摆在地上的假山石磨,悠悠道:“你还是听你徒弟的了。”
“大家都安安心心的各司其职多好,没得把心思都用在那些个较劲上头。”霍百里也歪在榻上,只不过他是舒舒服服的靠在软枕上。
方森杰瞧着霍百里懒散的模样,没计较人又开始左右言他,笑了一声,道:“琮儿今日遣来那仆从瞧着挺眼熟,是姓齐的吧?”
霍百里并未否认,只道:“沐言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实在不凡。”
方森杰叹了一声,不再说话,阖眼思量,耳边却听得霍百里语音缥缈,顿觉心中十分酸楚。
“我还是想看看那君臣不相负的盛景。”
水郅一行回了宫,先往寿康宫见过皇太后,父子三人又转回乾元宫。
父子三人说了回前朝政事,水郅忽的向水泱道:“太子不若方才自在。”
方才?总不是说再寿康宫中吧。水汜眨了眨眼,垂眼瞧着茶盏,心道:他弟弟这太子做的太辛苦,他还是安安生生的和他的兵器谱混一辈子吧,若是能真格的上阵舞刀弄枪就更好了。
“今日星枢楼中,水泱的辈分、年纪都是最小,自然恣意几分,在宫中,水泱是太子,自有为人表率的责任在。”水泱答得不急不缓,可见为肺腑之言。
这回答可是滴水不漏。水郅极轻的叹了口气,摆手许二人退下。
此时时辰已不早,水汜本该直接回了琳琅宫居处,可是他正心疼水泱,便借口水泱居处有风水书册,与人并肩而行。
水郅听侍从报说水泱送去给几位皇子公主的玩意儿,心下闲来算着,只觉数目不对,偏头瞅了眼张宁,道:“从星枢楼出来的时候,太子可是吩咐人去街上了?”
张宁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太子并未派人去,是星枢楼后院的管事备下,从星枢楼出来的时候,直接交给太子的总管何良了。”
水郅笑着摇了摇头,贾家瑾安可是太细心了,这都替人想到了,也好,这些个人情世事,谁都不是生而知之,总是要有人提点着的。
水泱与水汜一路无言,入了昭阳殿,水泱也不撵人去寻书,带着人入了平日居室,掸尘更衣,净面漱口,好容易落了座,命宫侍送上几色点心,又将从宫外带回的物件儿分配一众姐妹弟弟,便捧着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点心。
水汜惊讶的看着水泱将一盘极甜的芙蓉糕用了大半,伸手拍开人伸向枣子糕的手,道:“心里不痛快?”
水泱伸手拿了帕子擦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看着水汜,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水汜敷衍一句,单手托腮,对人笑道,“太子弟弟可有闲,给哥哥想想,校场添在哥哥府邸哪一处好。”
水泱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自己还没想明白缘故,便转了心思在水汜的话上。当初因为胤礽的居处,水泱正经看过几册风水布局的书,当下叫人送水来净手,便要拉着水汜去书房。
水汜拉住人,笑道:“我记着你这屋里就有书案,不必折腾去书房。”
水泱点头应下,当先快步转去屏风另一边,水汜跟